2010年4月14日 星期三

雄中五年回憶錄

一切都要從二十年前的那個夏天說起,高中聯考完之後,就和其他三個國中同班同學騎腳踏車去墾丁玩,我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張簡嘉人,王文禾和李立偉,一路從墾丁玩到佳洛水,玩了有一個禮拜。那年墾丁夏天很美,整個楓港上坡路段都是蝴蝶,也看過落山風,但是回來時運氣不好,遇到了颱風,所以沒法騎回來,好像是張簡的媽媽載我們回來高雄的。

墾丁回來後沒有多久,高中聯考就放榜了,那時五福國中(同屆的還有蘇家男和楊斯勝)的三年七班導李輝村老師對我搖搖頭說:你考的很不好喔,考到全班第二十四名。我心想:糟了!要被罵了。但是沒有關係,我們班上有二十五個考上雄中,所以我也上了雄中。所以雄中幾乎每一班都有我的國中同班同學(雄中一年級大約有二十班)。

爸爸為了考上雄中這件事情還包了五百元的紅包給我慶祝,那時候一開始心裡有感動了一下。後來發現有點被騙,跟我高一同班的隔壁座位同學打聽,他們都是屏東某某國中第一名,高雄縣某某國中全校第N名,來雄中時村子是有放鞭炮,村裡還包了兩萬元的紅包。事後我和我老爸抱怨一下,我爸他才在八德路買了一台「愛華」的隨身聽給我。現在好像沒有愛華這個牌子了。

我,蘇家興,就這樣掉車尾進了雄中,學號760156,這個學號很耐用,我一用用了五年。一年三組,身高不高,有1.75 * 10的九次方奈米。體重不重,有0.055公噸。一年級班導是一個鄉音很重的外省人,國文老師,記不起他的名字了(不是侍其光也不是劉滌非),只是他教的國文我真的沒有興趣,比較有興趣的是樓下的音樂班。為了音樂班,我還每年運動會都有留下來看「賽P」。不是蔡進成在「小大兵」玩的賽P喔。

我從來不知道一對姊妹可以長的差異如此的大,姊姊真的是沉魚落雁,妹妹就真的是妨礙市容了,出門要帶面具的,不然是會被警察開罰單的。為了這個音樂班的姊姊,我甚至放棄了騎腳踏車這種兼具環保和運動的交通方式上學,陪她們坐27路的公車上學,為了虧她,還假裝不知道鋼琴上的黑鍵是能彈的,只是裝飾用的,結果這段話就被寫入了當年雄中青年自立橋畔笑話集,失策。

但沒有關係,陪她們(當然是姐姐)等公車等了有半年,請教她們很多音樂的問題,也練就了我音樂的底子,我在高一下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合弦組成音都背下來了,什麼大三度,大五度,什麼關係小調,我現在都還記得,這也讓我後面學吉他可以學得很快,三天就可以彈太湖船。鋼琴自學自練一個月叫可以彈Slow Soul。尤其是古典吉他,我可以自由的轉調不用CAPO。

但是這位學姊我後面就很討厭她了,竟然考上師大英文系沒去考音樂系,真的是浪費音樂資源嘛!要考英文系就去讀雄女就好了,你知道栽培一個音樂班的學生每年要一百萬耶!

如果音樂交給高一音樂老師杜麟老師的話,而不是這位音樂班學姐,我看我這一生就和音樂絕緣了。不過那位洪根深美術老師我就很佩服了,但是美術現在還是兩光兩光的。我看雄中是需要點「美術班」的學生。

高一上學期幾乎沒有什麼記憶,唯一有記憶是全部高一生都要在弘毅樓做了智力測驗,我考了130幾,但後面證明這不件好事情,我剛剛提到的國中同學王文禾,只有112,還不是考到高雄醫學院醫學系,反而根據我統計,凡是超過IQ130,又讀那種填鴨式的五福,七賢國中的,很容易在雄中留級。

那年夏天我家就從之前老家忠孝路搬到了現在的二聖路,其中做錯了兩件事情。當然蔣經國掛了那件事情不算。

第一件事,我伯伯問我讀雄中暑假不用補習嗎,不怕留級嗎?我很驕傲地回答他說:我要是留級的話,雄中就沒人了。為了這句話,我付出很大的代價。唉!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第二件事情是我還是乖乖地去一位叫「王果行」的數學老師那班補習,英文好像是叫唐雲禎老師,每次都聽唐雲禎老師唬爛他是怎麼聯考作弊和他老婆一起考上師大英文系的。王果行老師(外號水果行)這個人菸抽的很兇,我還跟他一起抽過菸,而且他的助教妹妹也漂亮,也有很多雄女的同學。但這都不是重點的,因為同補習班裡面有一個同學,他叫楊斯勝。

高一就這樣過了,就像國中時代的延伸,但是犯了這兩個致命的錯,雄中生涯能不多彩多姿嗎?

順帶一提的是,根據學長的說法,自然組在考聯考時錄取率達到99%,而社會組只有80%,我當然選了自然組,雖然我高中聯考時社會考了135高分(滿分140分)。後面也證實了學長所言不假,像我學業這樣兩光的,都可以考上輔大了!希望沒有罵到人?

很快地二年級來了,透過楊斯勝開始認識了黃偉聖,蘇家男等等等。幾乎沒有讀什麼書,也不太記得怎麼去雄中雄女大露營,不就一堆人圍著爐子等肉吃。跟三信和樹德吃不是很好嗎?

每天都去活動中心吃三十五塊的中餐(好像都跟蔡佳成拼誰吃幾碗飯),然後下午四點吃三十塊的老人牛肉麵,一開始加麵不用錢,到後來要加五元,省下來的錢買菸抽。後來好幾科主科不及格就留級了,連工藝都要補考(那個老師就是曾參老師),真慘。

這下對我的打擊很大,以前雖然不讀書,但也還能混的過去,這次頭沒過身也沒過。我彷彿看到我伯伯對我在奸笑。

說沒有讀到什麼書也不太正確,至少那時候我就把電腦8086的組合語言學會了,我敢保證青年書局當時的每一本組合語言的書我都讀過(因為沒錢買),大家記得松崗的書不要買,爛弊了。

我個人是對雄中阿婆冰比較沒有印象,一來為了把音樂班沒有騎腳踏車,二來那裡養了很多狗,排泄物有個味道,在來我也不太能吃冰的,記憶中好像連一碗都沒買過。

那時候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建國路上丹丹漢堡和對面的國際耀谷喝紅茶,在哪裡開始認識另一個錯誤的開始-陳志宏和劉道宣。我在丹丹漢堡有看過蘇家男抽菸,截至目前為止,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時候陳志宏就買了一台淩風50(藍色)的摩特車,那是台灣第一台鳥頭的車,很炫。我也吵著爸爸幫我買一台(還沒滿18),後來他總算答應了買一台紅色的淩風50,其實我爸爸對我是很好的,所以我老爸他現在要買什麼我都會買給他。我記得我第一份工作第一次領錢時,我爸爸跟我說他很想買一個咕咕鐘,兩萬塊台幣,想也沒想就匯給他了。

事實上,當時我爸爸不買也不行,那時候我就自己偷偷買了一台RT 120的越野車。他怕我危險,才買了這台小的50 c.c. 淩風,並交換不可以騎那台越野車。那台車還有一件糗事,交車時車主(我記得是二年十六組的同學,賣了五千塊的樣子)問我會不會打檔,我硬著頭皮說我當然會,不就是腳勾來勾去嗎?他媽的,為了這句話,我從雄商把車子牽到二聖路回家。真遠!

為了RT,還特定透過蘇家男輾轉認識了吳俊賢(伯特),是他教我騎打檔車的。

留級嘛!就再讀一次而已,應該會比較輕鬆一點,但是事實上不是這樣。那一年我和蔡禹璋和吳宗庭同班,導師是謝麗芳老師,一位心地很善良的女國文老師。對我很好,但是我自己已經太沉迷於電腦的寫程式裡面了,幾乎每天中午午休都要到工藝教室去打電腦,那時比較流行的語言是Basic和Pascal,我用的是組合語言,是比較囂張一點。

上學期就糊裡糊塗地過了,只記得寒假好像和蘇家男,蔡進成,百萬,張什麼正,一起報名去救國團花東縱走,第一次和同學上台北,是我叔叔幫我準備旅社,隔天才到花蓮青年中心報到,不過這個叔叔現在已經不在了。

這年化學老師是馬安士老師,媽的,他肯定有自閉症。還月考弄出大家要開根號乘於十的加分方法,聽他講課真的是有夠爛。

這年雄中雄女大露營,好像有人趁酒醉毆打鐘心怡主任,開玩笑!人又不是我打的,為什麼要叫我寫悔過書,到底是誰打的啊?是烏龜嗎?

下學期發生了兩件大事情。讀過雄中的人都知道的,雄中教室的黑板右邊都會寫上值日生的名字,左邊是教官的名字,那天教官叫做李良知,我只是在他的名字後面多添上了一個英文字母「Y」,媽的,竟然記我一支小過,一個是中文,一個是英文,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這樣記我小過,有這個必要嗎?

另外一件事情是我開始和我的數學老師蘇義雄對罵,我只是在他上課時睡覺,畢竟去年是有聽過了,只是不太熟而已嘛!他竟然罵我說:這種學生你出一百萬,我也不教你。開玩笑,從小到大,只有讀書讀輸人,罵人怎麼可以輸人。我立刻回罵:像你這種老師,要我出一百萬請你,我寧可把錢丟在愛河。當然轉身就走了,那時候第六棟教室樓上的鎖是被我們撬開的,所以我就跑到上面四樓混了一整天。

那時候新的工藝館好像正在蓋工程,來了一個很正的工地妹,同學每天都有看,後來好像他就沒來了。高中生就是這樣,尤其是和尚學校。當時認識了一位三信的女生,打了一次電話就懶的理她了,原因也忘了。

後來想想,這樣讀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算了,反正翹課那麼多,又被記兩支小過,到期末肯定被退學,於是就辦了休學了。我老爸聽了差點沒暈過去,我想他也沒轍了,就休學吧。休學後,我就跑到中山路的一間「夢幻空間」MTV去當吧台,那時很流行MTV,楊承祥和邱文炳好像在OPEN的樣子,就這樣一個月兩三萬,還不錯賺。也離家出走了好幾個月,和吳承益同租一間房間,室友還有謝長哲。

但是休學也有個保存期限的,唉啊,情何以堪,高二竟然讀了第三年。其實那時候很多人都已經不在了,都已經被退學了,剩下來的都是在苦撐。這年的班導是楊宋國老師,教化學的,人不錯,也奠立了我對化學的興趣,教官是李立雄,中正理工,海軍少校,人也很不錯,他送我一本組合語言的電腦書,那本書我還留著。這個人我們後面還要說說。

無獨有偶,不只我念高二三年,有一個人高一念三年,我想我應該比他強一點,他就是在丹丹漢堡打工認識的陳志宏。他的班導好像是徐雪娥來的,英文老師是太平公主,在雄中,除了解芮君以外,也算是美女老師。我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呢?因為又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這位陳志宏老兄有一天在第七棟(垃圾場前一棟)下課無事蹲在那裡,不知大便還是小便。結果有一個三年十組的學長(據陳志宏宣稱,都是77的,應該是同學,沒有必要這麼囂張)抬便當時不小心踢石頭踢到他。

下課時候我也剛好去看看雪娥老師和那位英文老師在不在,看一下也好,毀了。就打起群架了,我記得我們只有四五個人,陳志宏,蘇家男,楊斯勝還有我,把對方十多個人打到趴,我甚至把人塞倒垃圾桶裡面痛扁,事後還向對方切了好條菸。媽的,看女老師看到打群架,真的不是我願意的。陳志宏,你是不會蹲好唷,要這樣考驗我們的友情嗎?

媽的,就這樣被記了一隻大過。算了,不就是記過,又不是被捉去關。後來在廁所抽菸被鐘心怡訓導主任(忘了他叫什麼豬了)捉到,幹!又記了一支小過,唉,屋漏偏逢連夜雨。

下學期,我自己到學務組那邊偷看自己的操性成績,那時候組長好像是潘輝雄,聽說他後面當了雄中校長。不得了,幾次翹課扣的分數加上大小過,德性成績不及格,唉,留級也留過,休學也休過了,真的要和邱文炳一樣去普門吃齋唸佛嗎?我真的不要去楊承祥那間復華中學,雖然女生比較好看一點,但都太江湖氣了。楊斯勝的善化高中,我連聽都沒聽過。

其實那陣時間心情真的很不好,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感,明明知道這學期可能會被退學,那種苦撐的意志力真的很難熬,我也問過班導楊宋國老師是否可以幫我在德性成績上加點分數,他擺明了跟我說,像你這種學生,他不扣分就不錯了,加分會被退件的。看來是沒指望了。

真的!是雄中雄女大露營又燃起我一絲希望,倒不是和雄女學生有關係。而是在參加露營時,我實在無聊買了幾盒電光炮和水鴛鴦在露營期間放炮,不知那時候是當時真的瘦還是菸抽太多了,力氣不太夠,一隻電光炮竟然沒扔好,就那麼準掉到草叢裡面。

大家知道的,那個季節的澄清湖,很乾燥,草都是乾的。那隻電光炮竟然把這堆乾草燒了起來,靠夭,雖然普通時打架飆車無惡不做,但是殺人放火還是沒幹過的,現在竟然放了火了。那時也沒想那麼多,就騎著我的帥氣凌風50,來回拿水來救火。經過三十多分鐘,火總算是滅了。

這時才回頭看到我剛剛說的那個教官,李正雄教官,也在我旁邊救火,我很不好意思的對他苦笑了一下。驚為天人的對話開始了。

教官說:嗯,蘇家興,剛剛誰放的火我是沒看到,你有看到嗎?但是我有看到你救火,不錯。可以幫你記一支大功,英勇救火。我也順勢回了他:唉呀,快別這麼說!救火是我們市民應盡的責任,更何況我們是雄中的,道德感是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不要懷疑,就這樣,第一隻大功就來了-英勇救火。這隻大功燃起我要把德性成績弄到及格的野心。所以那時候就弄了很多社團,因為社團當社長可以記功,至少也不無少補,跟邱俊超(後來好像去澳洲)和翁國華弄什麼集郵社,熱舞社,童軍社都來了(是不是還有一個道德重整合唱團),搞了一些小功,也算加點德性成績。

正在得意的時候,我心裡總是放心不下,又到了一次學務組那邊偷看自己的操性成績,58分,你老師咧,這麼多努力,還是不及格。怎麼可以這樣放棄呢?於是規劃另一次完美的大功計畫。

那時候下課之後都會去一間泡沫紅茶店,在鹽埕區,叫做「茶話妝」。那時候就認識了謝長哲和他現在的老婆小雯。那天小雯剛好下雨天下班騎車犁田,到醫院去擦藥,有就診紀錄。

我看機會來了。我偷偷塞了五百塊給小雯,跟她說,你跟我說妳在哪裡摔倒,到哪間醫院擦藥?然後幫我寫一封感謝信到雄中來,信裡面一定要寫一位堅持不願透露姓名的雄中學生(媽的!姓名就縫在制服上,裝孝維),但學號妳記得很清楚是760156,然後英勇救人送你到醫院,這個人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心情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還替你付醫藥費,你呢就用這五百塊買個小禮物送到雄中來。記得!是760156。

當然雄中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燈,學校親自跟小雯確認,去醫院查證,甚至和警察詢問,但這一切的一切我都套好招了,怎麼可能失敗呢!

糗了,竟然禮物來頒獎的那天我又翹課了,朱迺武校長頒獎時竟然我沒來,不過我早就知道禮物是一組文具盒,是我自己出錢的嘛!不過沒關係,大功一隻,英勇救人,就這樣第三年,我的德性成績低空飛過。而智育成績是靠補考過的。

我常想,雄中大家都是努力念課本的書,只有我不務正業弄及格,若是諾貝爾獎可以用考的,我一定考的上。

那年也碰到一個女的歷史老師,好像叫林秀蓉老師,人沒有很漂亮,但是很有氣質。滿有啟發性的,上課是撥慈禧太后的錄影帶給我們看,聽說後來他為了這件事情被罵。在她手裡,我真的有考過那種丘逢甲,丘逢乙,丘逢丙的歷史考題,爽。

第三年二年級的數學老師是一個澎湖人,名字叫楊鈺彬老師,黑黑乾乾扁扁矮矮的。第一次來上課時,班長還跟他說班上沒有電燈要修理,等到他喊起立才知道他是老師來的。他後來也說了一個笑話給我們聽,他每次經過高雄火車站時,有野雞車拉客,都會喊台北台北,四百四百。可是每次看到他之後,拉客的人立刻改喊台東台東,三百三百。

在學校逞兇鬥狠就是有這個好處,我讀雄中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被Aluba,哈!

就這樣好不容易升上了高三,陳志宏,看到沒,不一定要靠讀書才能讀到高三啦!不過我想楊宋國也滿懷疑我怎麼可以升上高三的。

這年夏天暑假,我和楊宋國老師提出,因為我高二念了很多年,看是不是暑期輔導可以不用去?他瘋了竟然答應了。我透過茶話妝老闆的關係,就去一家檳榔攤去賣檳榔,大約在九如路附近,外面賣檳榔,其實裡面都是賭博性電玩,所以要仔細看看是否有少年隊和教育局的人來抄台。在那裏兩個月,一邊彈吉他,一邊賣檳榔,存了大約三萬塊,但是立刻用這筆錢跟陳志宏買了一台電動腳踏車,也就RG Gamma 50,這台車一直到我大四時才報廢掉。這台車只是上坡和起步比較差一點,速度不錯啊,還水冷的耶!

高三的生活就比較忙一點了,畢竟最後一年了,那時候常常找同學到我家裡面煮咖啡喝,結交了很多同學,例如:崔正業,蔡佳成,還有一個我台語不會打,麻仔嗲(周興德)。至於課業嗎?反正有念一點就好了,當做是做功德。第一志願的學校就是有這個好處,你想念書時,隨便找人都可以當老師,這套哲學我也套用在考研究所時。

當時還記得菸都抽YSL綠色涼菸,也沒有倒陽啊,女兒還生了兩個咧。還是沒有抽可以生更多?

那年冬天好像搭著蘇家男爸爸開的卡車,和謝長哲,小雯,明宏我們幾個就順道到台北玩了幾天,我記的住在林明宏舅舅家裡,在師大附近。那是第一次那麼長時間接觸台北,覺的台北好像很爛,天氣都是灰矇矇的,直覺是個爛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那麼多人要住那裡。

這中間,好像有一段時間班導楊宋國老師有事情,換來了一個柳信榮化學老師,他這個人真的很棒,我會選化學系真的是他們兩個人的功勞,聽說他後面沒當成雄中校長就去正義高中當校長了。他幾個孩子都是醫學系的學生,有醫學之父美稱。

柳老師每天都坐計程車來,他說搭計程車沒有比較貴,省掉買車折舊,保養錢,稅金,油錢和停車費,他的講法就和楊宋國老師不太一樣(他開那種四顆球的車子)。這影響我很深,我想有一天我也要坐計程車當交通工具,開車的人是歹命人。所以到現在我還沒有汽車駕照。

很快就要畢業了,當然是別人畢業,那時候校長就從朱迺武校長換成該死的雄女的師蔚霞校長,每天就只知道穿著旗袍躲在校長室,也不學朱迺武校長常常在校園裡面檢檢垃圾。越看越XX,尤其是竟然要取消我們可以打水戰的傳統,真是士孰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就規畫在停課前一天升旗時給師蔚霞校長一個大驚喜,我特地去買了一盒空中美人,有點像連珠砲的沖天炮,很貴的。然後前一晚在操場計算燒完一串蚊香要多少時間,隔天起個大早,從音樂班(那時小升旗台在音樂班和軍訓室中間)跳到那個走道上面去,點了蚊香,中間用火藥線把蚊香尾部和空中美人接起來,時間到了就會引爆。點了就翹課了,反正是最後一天了,沒有退學的問題。想起來,幸好那時候還不會搞硬體來引爆,不然肯定被捉去關。

不過還是失算,終究是物理沒學好,畢竟晚上是有風的,蚊香燒的快,早上沒有風就燒慢了一些,所以沒有剛好在師蔚霞校長在升旗台上是幫她慶祝,是她下來要走回校長室時才點燃的,不過後來聽說她一聽到炮的聲音,就不顧她穿著旗袍,衝回校長室了。哼!誰叫她取消雄中可以打水戰的傳統。

經過這件事情,當然那天上學進校門都要蒐身,而我的錢都去買那盒該死的空中美人,怎麼還會有多餘的錢買其他炮的呢?所以當然搜不到。班導楊宋國老師也很驚訝我竟然這麼乖,這麼懂事,一付孺子可教也。我當然可以教啊,是看怎麼教,哈!

後來停課就和朱若文去他家讀書,效果不太好。這當中也和蘇俊明,朱若文,黃敏峰,瘋狗和吳宗庭組了一個Band,每天拿著吉他當飯吃,讀書讀到樹德家商畢業典禮上去彈吉他,連自己雄中畢業典禮都沒有去,反正去了也沒有什麼獎可以拿。

所以後面就和同班同學李振宗,潘俊成,陳穎棋去古嚴寺山上讀書。好像有讀到一些些書,但是時間很短,所以聯考只考了不到三百分,見鬼了,還有三百分,本來想說要去啃饅頭了。數學,化學,英文都有六七十分,但是國文,物理和三民主義都只有三十分,那是幸好有申論題可以唬爛才有三十分,因為我看了一下,這幾科的複選題全都是零分。現在連三民主義的課本長成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好像有兩本的樣子。

最後,我自己選了漂亮妹妹最多的輔大讀,嘿,這樣也能上大學,朱若文,氣死了吧。不過我雄中還是沒有畢業,我拿了同等學歷去報名的。我同年系上有一個雄中78同時考上我們輔大系上,因為都是雄中的學生,所以學號只差一號,在繳交畢業證書入學時,他問了我一下:學長,怎麼你的畢業證書跟我的不太一樣,怎麼上面有印成績的?我說,沒辦法,功課太好了,連畢業證書上面都要弄個分數。

讀大學的事,那是後話了。等有空在寫。

2010年4月12日 星期一

鐵達尼號

中英文真的有差,我很懷疑以下這段真的可以用中文翻譯嗎,還保有他的感覺嗎?

Rose: I love you, Jack.

Jack: Don't you do that, don't say your good-byes.

Rose: I'm so cold.

Jack: Listen, Rose. You're gonna get out of here, you're gonna go on and make lots of babies, and you're gonna watch them grow. You're gonna die an old... an old lady warm in her bed, but not here, not this night. Not like this, do you understand me?

Rose: I can't feel my body.

Jack: Winning that ticket, Rose,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ned to me... it brought me to you. And I'm thankful for that, Rose. I'm thankful. You must do me this honor, Rose. Promise me you'll survive. That you won't give up, no matter what happens, no matter how hopeless. Promise me now, Rose, and never let go of that promise.

Rose: I promise.

Jack: Never let go.

Rose: I'll never let go. I'll never let go, Jack.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
跟她是在網路上認識的。怎麼開始的?我也記不清楚了,好像是因為我的一個plan吧!那個plan是這麼寫的:

”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就能買一棟房子。
我有一千萬嗎?沒有。所以我仍然沒有房子。
如果我有翅膀,我就能飛。我有翅膀嗎?沒有。所以我也沒辦法飛。
如果把整個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澆不熄我對妳愛情的火燄。
整個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嗎?不行。
所以我並不愛妳。”

其實這只是我的職業病而已。我是研究生,為了要撰寫數值程式,腦子裏總是充滿了各種邏輯。當假設狀況並不成立時,所得到的結論,便是狗屁。就像去討論太監比較容易生男或生女的問題一樣,都是沒有意義的。在plan裏寫這些阿里不達的東西,足證我是個極度枯燥乏味的人,事實上也是如此。所以沒有把到任何美眉,以致枕畔猶虛,倒也在情理之中。

而她,真是個例外。她竟mail告訴我,我是個很有趣的人。有趣?這種形容詞怎麼可能用在我身上?就像用誠實來形容李登輝一樣,都會讓人笑掉大牙。我想她如果不是智商很低,就是腦筋有問題。看她的暱稱,卻又不像,她叫”輕舞飛揚”,倒是個蠻詩意的名字。不過網路上的暱稱總是虛虛實實,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做不得準的。換言之,恐龍絕不會說她是恐龍,更不會說她住在侏羅紀公園裏,她總是會想盡辦法去引誘你以及誤導你。而優美的暱稱,就是恐龍獵食像我這種純情少男的最佳武器。

說到恐龍,又勾起了我的慘痛記憶。我見過幾個網友,結果是一隻比一隻兇惡,每次都落荒而逃,我想我大概可以加入史蒂芬史匹柏的製作班底,去幫他做電影特效了。室友阿泰的經驗和我一樣,如果以我和他所見到的恐龍為X座標軸,以受驚嚇的程度為Y座標軸,可以經由迴歸分析而得出一條線性方程式,然後再對X取偏微分,對Y取不定積分,就可得到”網路無美女”的定律。因此,理論上而言,網路上充斥著各種恐龍,所差別的只是到底她是肉食性還是草食性而已。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
要介紹”輕舞飛揚”之前,得先提一提阿泰。打從大學時代起,阿泰就是我的哥兒們,不過我們的個性卻是天南地北。他長得又高又帥,最重要的是,他有張又甜又油的嘴巴,我很懷疑有任何的雌性動物能不淹沒在他那滔滔不絕的口水之中。我喜歡叫他”Lady Killer”,而且他還是職業的。慘死在他手下的女孩,可謂不計其數,受害者遍及台灣全島。他在情場上百戰百勝,但絕不收容戰俘,他說他已經達到情場上的最高境界,即”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據說這比徐志摩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還要高竿。徐志摩還得揮一揮衣袖來甩掉黏上手的女孩子,阿泰則連衣袖都沒有了。

阿泰總是說侖太老實了,是情場上的砲灰。這也難怪,我既不高又不帥,鼻子上騎著一支高度近視的眼鏡,使我的眼睛看起來瞇成一條線。記得有次上流力課時,老師還突然把我叫起來,因為他懷疑我在睡覺,而那時我正在專心聽講。可能八字也有關係吧!從小到大,圍繞在我身旁的,不是像女人的男人,就是像男人的女人。阿泰常說,男人有四種類型:第一種叫”不勞而獲”型,即不用去追女孩子,自然會被倒貼;第二種叫”輕而易舉”型,雖然得追女孩子,但總能輕易擄獲芳心;第三種叫”刻苦耐勞”型,必須絞盡腦汁,用盡36計,才會有戰利品;而我是屬於第四種叫”自求多福'型,只能期待碰到眼睛被牛屎ㄍㄡˊ到的女孩子。

阿泰其實是很夠朋友的,常常會將一些女孩子過戶給我,只可惜我太不爭氣,總是近”香”情怯。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只因為我多讀了幾本聖賢書,懂得禮義廉恥,而講究禮義廉恥通常是追求女孩子的兵家大忌。舉例來說,我跟一個不算瘦的女孩去喝咖啡,我好心請她再叫些點心,她卻說她怕會變胖,那我就會說妳已經來不及了。去年跟一個女孩子出去吃飯,她自誇朋友們都說她是”天使般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我卻很正經地告訴她,”妳朋友說反了”。幸好那時我們是吃簡餐,我只是被飛來的筷子擊中胸前的膻中穴而已。如果是吃排餐,我想大概會出人命了。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
經過了那次死裏逃生的經驗,我開始領教到恐龍的兇殘。後來阿泰想出了一個逃生守則,即日後跟任何女性網友單獨見面時,要帶個call機。我們會互相支援,讓call機適時響起,若碰到肉食性恐龍,就說”宿舍失火了”;若是草食性恐龍,則說”宿舍遭小偷了”。於是阿泰的房間發生了四次火警,六次遭竊。我比較幸運,只被偷過五次。

所以在見到”輕舞飛揚”之前,我的心臟其實已經被鍛鍊得很堅強,即使再碰到恐龍,我的心跳仍能維持每分鐘72下。阿泰曾經提醒我,她如果不是長頭髮,就會是花癡,因為女孩子在跳舞時只有兩個地方會飛揚:頭髮和裙子。頭髮飛揚當然很美;但若裙子飛揚,則表示她有相當程度的性暗示。不過我一直認為她與眾不同,當然我的意思不是她特別大隻。書上說天蠍座的人都會有很敏銳的直覺,因此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至於阿泰,他雖然能夠一眼看出女孩子的胸圍,並判斷出到底是A罩杯還是B罩杯;或在數天內讓女孩子在床上躺平,但他卻未必能真正地瞭解一個女孩子。

阿泰常引述莎士比亞的名言:”女人是被愛的,不是被瞭解的”,來證明瞭解女人不是笑傲情場的條件。事實上,這句話真的有道理。記得我以前曾經一男四女住過,真是苦不堪言。生活上的一切細節,都得幫她們打點,因為女生只知道風花雪月,未必知道柴米油鹽。為了保護她們的貞操,我每天還得晚點名,我若有不軌的舉動,別人會笑我監守自盜;我若守之以禮,別人就叫我柳下惠,或者遞給我一張泌尿科醫師的名片。夏天晚上她們洗完澡後,我都得天人交戰一番,可謂看得到吃不到。跟她們住了兩年,我只領悟到一個道理,即是再怎麼純潔可愛溫柔天真大方端莊小鳥依人的女孩子,她們捲起褲管數腿毛的姿勢都一樣。而且她們都同樣會叫我從廁所的門縫下面塞衛生紙進去。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4)
該讓”輕舞飛揚”出場了。自從她頭殼壞掉mail給我並說侖很有趣後,我就常希望能在線上碰到她。不過很可惜,我們總是擦身而過,所以我也只能回mail告訴她,為了證明她有先見之明,我會努力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有趣的人。因此我寄mail給她,她回mail給我,我又回她回給我的mail,她再回我回她回給我的mail,於是應了那句俗話:”冤冤相報何時了”。雖然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不過我和她的冤仇卻是愈結愈深。

其實最讓我對她感到興趣的,也是她的plan:

”我輕輕地舞著,在擁擠的人群之中。
你投射過來異樣的眼神。
詫異也好,欣賞也罷。
並不曾使我的舞步凌亂。
因為令我飛揚的,不是你注視的目光。
而是我年輕的心。”

我實在無法將這樣的女子與恐龍聯想在一起。但如果她真是恐龍,我倒寧願讓這隻恐龍飽餐一頓,正所謂恐龍嘴下死,作鬼也風流。阿泰好像看出了我的異樣,不斷地勸我,網路的感情玩玩就好,千萬別當真,畢竟虛幻的東西是見不得陽光的。就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網路的歸網路,現實的歸現實。因為躲在任何一個英文ID背後的人,先別論個性好壞或外表美醜,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如此又能產生什麼狗屁愛情?

這不能怪阿泰的薄情與偏激,自從他在20歲那年被他的女友fire後,他便開始遊戲花叢。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被蛇咬了以後,卻從此學會了剝蛇皮,並喜歡吃蛇肉羹。而且他遇見的女性網友,倒也不乏一些只尋找短暫刺激之輩,有時第一次見面就會問他:”君欲上床乎?”。因為子曰:”美女難找,有身材就好”,所以除了恐龍外,他通常會回答:”但憑卿之所好,小生豈敢推辭?”。然後她們會問:”Your place or My place?”,他則爽快地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重點是跟誰做,而不是在哪做”。阿泰真狠,連這樣也要之乎者也一番,更狠的是,他通常帶她們回到家裏,而把我趕出去流落街頭。

在一個苦思程式的深夜裏,研究室外的那隻野貓又發出斷斷續續的叫春聲,三長一短,表示大約是三點一刻。上線來晃一晃,通常這時候線上人最少,而且以無聊和性饑渴的人居多,若能碰上一二個變態的女孩,望梅止渴一番,倒也是件趣事。阿泰說女孩子的心防愈到深夜愈鬆懈,愈容易讓你輕鬆揮出安打。

安打?是這樣的,我們常以棒球比賽來形容跟女孩間的進展。一壘表示牽手搭肩;二壘表示親吻擁抱;三壘則是愛撫觸摸;本壘就是已經※&@☆了《基於網路青少年性侵害防治法規定,此段文字必須以馬賽克處理》。阿泰當然是那種常常擊出全壘打的人,而我則是有名的被三振王,到現在還不知道一壘壘包是方還是扁。如果是被時速140公里以上的快速球三振那也就罷了,我竟然連120公里的慢速直球也會揮棒落空,真是死不瞑目。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5)
pc剛好在此時傳出了噹噹的聲響,太好了!魚兒上鉤了。不知道是那個癡情怨女從一大堆飢渴的雄性野獸中,沒有天理地選擇了我為送Message的對象,我也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欣慰的口水。

按照慣例,先雙手合十虔誠地向上帝祈禱,求祂賜給我一個寂寞難耐的絕色美女。然後用沒擦過屁股的左手按了下鍵盤,出現的是:
「痞子……這麼晚了還沒睡?」

哇ㄌㄟ……不會吧!?竟然是”輕舞飛揚”!這個不知是頭髮飛揚還是裙子飛揚的女孩。

趕緊將快滴下的口水吸住,做了幾下深呼吸。阿泰此時不知道又在那個無知少女的床上,這麼重要的關頭,只有我在孤軍奮戰。早知如此,今晚就叫他吃素,別殺生了。怎麼辦?憑我三腳貓的幽默感和略顯癡呆的談吐,怎麼能吸引她呢?

「痞子……我心情不好睡不著……你也是嗎?」

horse's!都怪阿泰不好,幹嘛沒事叫我取什麼”痞子蔡”的暱稱,還說什麼這樣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反而會達到吸引純情少女的反效果。我以前的暱稱,諸如:”愛妳一萬年”、”深情的Jack”、”浪漫是我的綽號”、”敢笑楊過不癡情”、”妳敢jump我就jump”……不也性格地一蹋糊塗?如今竟讓她叫我痞子,真是情何以堪啊!

『我心情也不好……讓我們負負得正吧!』

好不容易擠出了這麼一句,卻也已冒出了一身冷汗。其實我心情也不見得不好,只是順著她的話頭講,不要剛開始聊天就做出忤逆的事。而且如果她待會問我為何心情也不好時,我就可以回答:”妳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又怎麼好得起來?”。雖然有點狗腿,不過阿泰常說:”狗腿為談戀愛之本”。而且女孩子是種非常奇怪的動物,她相信她的耳朵遠超過相信她的眼睛,所以與其做十件體貼的事讓她欣慰,倒不如說一句好聽的話讓她感動。

「好ㄚ!……可是你還沒向我問好ㄋㄟ……」

該死!竟然緊張到連做人的基本禮貌都忘了,虧我還號稱為系上的品行教科書以及道德狀元郎。如果讓學妹們知道這件事,豈不讓她們少了一個暗戀的對象?我真是無顏見江東姐妹了。

『長髮飄揚的女孩……妳也好……』

我心裏一直希望她飛揚的是頭髮,而不是裙子。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覺得她該有一頭長髮。上帝保佑,千萬別讓我猜錯。

「咦?……你怎麼知道我留長髮?」

Bingo!竟然被我ㄨ到,太好了,可以證明她不是花癡了。這情景,怎一個爽字了得!

『我不僅知道妳留長髮……我還知道妳不常穿裙子……』

要賭,當然就賭大一點,要是再讓我ㄨ到,天下就準備太平了。

「咦again?……連本姑娘不喜歡穿裙子你也知道?」

老天ㄚ!何苦如此厚待我?我只不過比別人多一份老實,比別人多一份誠懇,犯不著如此獎勵我吧!?

『我只是覺得妳一定有雙美腿……所以不應讓裙子遮住妳的曲線……』

阿泰的特訓果然有用,他說男人一定要學會甜言蜜語,而當男人講甜言蜜語時,最大的敵人不是女人的耳朵,而是男人的胃。如果當我講出任何阿諛奉承諂媚巴結的噁心言語而不讓我的胃覺得抽筋時,我就可以出師了。如今,我終於學成歸國了。

「呵……:)……」

這是網路上女孩的特權,當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時,就會用”呵”或笑臉符號”:)”來打混過去。這真的是高招,不僅不露痕跡地接受了你的讚美,還一付不關她的事的樣子。

『心情好點了嗎?……美麗的輕舞飛揚小姐……』

雖然我很好奇她到底為何心情不好?但絕不能直接問她。因為當女孩心情不好時,情緒是很不穩定的,單刀直入的問法會她讓她覺得煩躁火大。萬一她剛被二一,或是剛告別處女,或是剛踏到狗屎,我一定會被她罵得滿頭包。所以,換個方式問,比較合乎孫子兵法的”迂迴進擊”和”誘敵深入”。而且看在我說她美麗的份上,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至於當場翻臉吧!?

「嗯:)……好多了……可愛的痞子先生……」

可愛?這種形容詞雖不滿意,但還可以接受,不過痞子再怎麼可愛也還是痞子。明天得再想個優雅一點的暱稱了。

『知道妳心情變好……我的心情也跟著好轉……妳說奇怪不奇怪?』

剛才埋設的伏筆,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而且明明是拍女孩的馬屁,卻裝作一付無辜的樣子,正所謂”拍而示之以不拍”,也是獨孤九劍中”無招勝有招”的真諦。

「呵:)……痞子……我該睡了……明早十點上站……陪我嗎?」

由她的反應看來,剛才拍的那個馬屁,無論是力道與施力點,都是恰到好處。跟阿泰在一起這麼久,日子倒也沒有白過。

『赴湯蹈火……尚且不辭……何況陪妳聊天乎?』

天ㄚ!我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句這麼有深度的話呢?這句話大概可以列入網路年度十大佳句了。我想唐伯虎復生,也不過如此吧!?雖說我是受到阿泰的薰陶,但我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更難得的是,我說這句話時,敲鍵盤的手竟然一點也不會發抖,看來我的確有在情場中打滾的天份。我深深地被自己的天賦異稟所感動………

「呵:)……那麼明早見了……晚安……痞子」

『小小吐槽一下……應是今早見……晚安you too』

離了線,忍不住想學電視裏的廣告大叫:”我出運了…我出運了”。看來這次打擊,有希望能敲出一隻安打。而研究室的窗外,那隻野貓的叫春聲又更響了………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6)
《ㄚㄚˇ……給我一杯壯陽水……換我一夜不下垂…》,聽到這首改編自劉德華”忘情水”的變態歪歌,就知道是阿泰回來了,看來今夜又有個女孩慘遭毒手。阿泰常說他不是不想定下來,只是他條件太好,反而會讓女孩子有不安全感。所以他說,《余豈好色乎…余不得已也…》。這當然是狡辯,但其實很多男人或多或少都有阿泰的性格。所差別的只是條件不夠,無法風流而已。

我告訴阿泰,我剛遇見輕舞飛揚了。
《恭喜恭喜…如此際遇…豈能無酒?…》
開玩笑,我明天還得早起,喝酒會誤事的。
《也對…等你失戀時再喝…》
哇ㄌㄟ…你這樣彷彿是在詛咒我…
《我幹嘛還彷彿…我根本就是在詛咒你…》

horse's,要不是看在我打不過你的份上,你早就血濺五步了。
《痞子…別生氣…我用的是心理學上的洪水猛獸法…在你有所期待時,狠狠地潑你冷水…你才能步步為營,攻城略地…》其實這樣也對,要不是這桶冷水,我一定會得意忘形。

我是個日夜顛倒的人,早上10點以前起床對我而言,是有點難度。
『阿泰…明早叫我起床…』
《細細回憶…妳的淫蕩…彷彿見妳…床上模樣…》
他改唱剛澤斌的”妳在他鄉”。看來,別指望他了。
所以,我調了兩個鬧鐘,一個放床邊;一個放在離床最遠的角落。
這樣我才能確保鬧鐘不會只叫醒我的食指。

「痞子…這麼巧…」
還好,雖然睡過頭,但仍然準時在10點上了線。
『是ㄚ…怎麼這麼巧…』

女孩子真是奇怪的動物,明明是早就約好的事,偏要裝作一付偶然邂逅的樣子。大概是瓊瑤的小說看太多的緣故吧!她們總覺得靠緣份邂逅的男人最美好。而且男人的美好程度會跟邂逅的浪漫程度成正比。

「痞子…你在吹牛…」

吹牛?…好,我說給妳聽。舉例而言,在夏天的海灘邊邂逅的男子一定要會跑步,要有粗獷的長相,要有古銅泛紅的皮膚,要有海水般明亮的雙眼,最好還要有爽朗的笑聲。然後一面呼喊著女主角的名字,一面朝她飛奔,再抱起她逆時針轉三圈。

「痞子…你再吹ㄚ…」

不喜歡夏天?…好,換個季節。

在秋天的街道上邂逅的男子一定要帶副眼鏡,要有斯文的書卷味,手裏要抱著一本詩集,最好要踩著滿地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然後嘴裏輕輕吟著雪萊或葉慈的詩,再深情地告訴女主角她比詩還美。

「痞子…你在亂掰ㄛ…」

我在掰?…好,不說時間的邂逅,改用地點的邂逅。在無人的山中邂逅的男子一定要留長髮,要有藝術家的特質,要帶著一個畫架、幾張畫布,最好要有很多小鳥停在他身旁看他作畫。然後女主角也許脫光光當他的模特兒,或靜靜地欣賞著他的專注。

「痞子…你吃錯藥了…」

吃錯藥?…好,換個比較文明的地點。在喧鬧的酒吧中邂逅的男子一定要有鬍渣,要有頹廢的氣息,嘴裏要叼根煙,要喝烈酒而不是台灣脾酒,最好還要有雙冷峻的眼神。然後女主角應該會被酒醉的人調戲,而他則英勇而適時地打跑這些人。

「痞子…這些都很浪漫ㄚ…」

浪漫?…小姐,浪漫也許只是存在於小說中的情節而已。現實生活中,在海邊跑步的男子可能會踩到玻璃,然後送去急診。或是女主角太重,以致他的手臂產生肌肉拉傷的運動傷害。踏著滿地秋天落葉的男子可能會踩到狗屎,因為落葉堆內狗屎多。狗屎由於太臭了,所以他可能不吟詩而改吟三字經。在無人山中作畫的男子,旁邊的小鳥可能會拉屎在他頭上。或是當女主角脫光光時,他會嫌腰部和臀部贅肉太多,而被她痛毆一頓。而在喧鬧酒吧中喝烈酒的男子,可能錢會帶不夠,而被留下來洗碗。或是跟人打架時,反而被人打跑,因為沒有理由好人就會打贏架。

「痞子…你跟浪漫有仇嗎?…」

跟浪漫有仇?…當然不是,我只是以統計學的觀點得出一些結論而已。因為以上各類型的男子,無論是健康型、斯文型、藝術型與頹廢型,他們最大的共通點竟然是高,而不是帥!有的愛情小說會顛覆男主角的形象,讓他長得不夠好看。但沒人敢讓男主角不高。因為我不高,所以我要抗議。

「痞子…抗議駁回…」

我真的不是普通的無聊與乏味,竟然在網路上跟她討論這些。
而且一聊就聊到中午。
「痞子…肚子餓了嗎?…」
『是ㄚ…那妳呢?…』
「嗯…的確該吃午餐了…痞子…」
『那我們是否該……?…』
「痞子…我只是問問…沒有要請你吃飯的意思…」
很好,我不浪漫。而妳也不浪漫…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7)
中午跟阿泰吃飯,我們聊起了早上和輕舞飛揚的對談。
《你真是白癡…你幹嘛強調你不浪漫?…你頭殼壞掉?…》
阿泰劈頭就是一頓臭罵,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我的臉都讓你丟光了…你怎會犯了兵家大忌呢?…我…我…》
阿泰夾起一塊雞翅,拿筷子的手氣得發抖,使得那塊雞翅好像要展翅飛翔…
《把馬子有三大忌…一曰不浪漫…二曰太老實…三曰嘴不甜…
其中又以不浪漫為首…任何罪惡與不浪漫牴觸者無效…沒聽過嗎?…》
當然沒聽過,我只聽過任何法令與憲法牴觸者無效。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總該聽過吧?…》
這句話一直有爭議性,怎會沒聽過!?…
《其實女人又不賤…幹嘛非得去喜歡壞男人?…
那是因為壞男人通常很浪漫…而好男人通常不解風情…
所以她寧可選擇壞而浪漫的男人…也不願選擇好而不浪漫的男人…
這叫兩害相權取其輕也的道理…懂嗎?…痞子…》
這樣我就懂了。難怪我一直是孤家寡人,而阿泰身旁的女人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我想我終於可以瞑目了。

《換言之…女人可以不介意你不夠高…可以不在乎你不夠帥…可以忍受你不夠溫柔體貼…可以接納你不夠細心呵護…可以寬恕你不夠聰明有趣…但絕不能原諒你不夠浪漫…》太扯了吧!…那有這麼誇張。

《痞子…很多女人有浪漫情結…就像很多男人有處女情結一樣…對女人而言,她們無法想像小小一層薄膜對男人有多麼重要…正如我們也無法想像浪漫對她們有多麼重要一樣…》亂講!我從來沒聽過誰有處女情結,更沒聽過誰有浪漫情結。

《情結也者…重點在結這個字…你能解得開,就不叫結了…男人當然也知道處女情結不僅無知可笑自私與不公平,但能不能解開這個結是一回事…肯不肯承認自己有這種結的存在,又是另一回事……同理可證…女人亦復如此…》

可是網路上每次討論到處女情結時,大家都覺得有這種觀念的男人,是又笨又混蛋又欠揍,不是嗎?

《痞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談到處女情結時…女性當然義憤填膺…這是可以理解的事…但男性呢?…有幾個人敢帶種地當眾承認自己有處女情結?…而且如果女孩們都相信男人非處女不娶,於是死守著她們的貞操,那像我這種人不就不用混了?…

因此於公於私…我們都必須讓女人相信處女是不重要的…所以我在網路上post的第一篇文章就是誓死唾棄處女情結的存在…》原來如此。

難怪阿泰每次和我們吃火鍋時,都說菜很好吃,於是我們就會吃菜,但他卻一直夾肉…

《對女人而言…一年有五大節慶…即西洋情人節、中國情人節、她的生日、三八婦女節、耶誕節。…我阿泰縱橫情場近十載…大小數百戰…我敢罵女人三八…我敢放女人鴿子…我敢說女人臉蛋不夠好看…我敢嫌女人身材不夠纖細…但我絕不敢在這五大節慶裏…不上貢一些禮品與花朵以表示忠貞不渝、絕無貳心…》

阿泰點起了煙,語重心長地說著…《一年365天…你在其它360天對她很好…反而不及在這5天裏讓她覺得

浪漫…
通常女孩們會因為你在這5天裏表現良好…而忘了你在其它360天裏對她並不夠在乎的事實…相反地…她們會因為你在這5天裏並無特殊

表現…
而拒絕相信你在其它360天裏細心呵護她的事實…》哇ㄌㄟ…阿泰的屁還沒放完。

《就像一個棒球名人所說的…
「不要吹噓你的打擊率很高…不要強調你的安打數很多…
你只要告訴我…你的打點有多少?」…
痞子…懂了嗎?…適時而帶有打點的安打…才能給對手迎頭痛擊…》

我懂了…但我大錯已經鑄成…又該如何挽回呢?
《痞子…沒關係…反正到時候我會再陪你喝酒的…
你有沒有想過…正因為你常失戀…所以你的酒量鍛練得非常好…
從這個角度想…你就不會太難過了…正所謂有所得必有所失…
這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真諦…》
話雖如此,但我這個塞翁,還有多少匹馬可以丟掉呢?…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8)
晚上在研究室,繼續為著論文打拼…說也奇怪,今晚看到那些熟悉的偏微分方程式,卻一直覺得不順眼…用幾條簡單的偏微分方程式來解釋自然界的物理現象,就叫科學…那為什麼用天上星宿的排列組合來解釋人生,就會叫迷信呢?…科學應該只是解釋真理的一種方法,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未必不是真理…為什麼學科學的人,卻往往掉入自己所擅長的邏輯的陷阱之中呢?…

那隻討厭的野貓,偏偏又在此時發出那種三長一短的叫聲。上線吧!…反正腦筋已經打結了…程式一定寫不下去…

「痞子…終於看到你了…晚安ㄚ…:)…」

終於?這個形容詞好奇怪。更奇怪的是,為什麼這麼晚了她還在線上?…該不會又是心情不好吧!?…

『是ㄚ…妳我相逢在黑夜的網路上…真是有緣…』

學學徐志摩,也許她會覺得我還是很浪漫的。

「痞子…跟緣份無關…因為我是刻意從兩點多等到現在的…」
『真的假的?…沒事幹嘛等我?…』
「我想跟你聊天ㄚ!…不然我睡不著…」
『妳得了被害妄想症嗎?…非得在睡前受到一點驚嚇才睡得著嗎?…』
「:)…」

這次的笑臉符號是用全形字打的,看來笑得比較大聲…

「痞子…繼續中午的話題…那你覺得網路上的邂逅如何呢?…」
拜託…那壺不開提那壺…中午剛被阿泰訓了一頓…現在怎敢再講…
『網路上的邂逅……很…很…很浪漫ㄚ…』
我果然不擅於說謊,昧著良心時,連打出來的字也會抖…
「痞子…你騙人ㄛ…你又不是浪漫的人…」
完了…快要跟阿泰去喝酒了…

「痞子…說說看嘛!…我喜歡聽你扯…」
『既然知道我是扯…何苦還要聽我扯…』
「痞子…這叫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也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傢伙,別的不學,竟學我喜歡亂用成語。看看馬廄,我只剩下這匹馬了。該據實以告?還是含混帶過?我不禁猶豫著…

「痞子…你當機了?…還是在發呆?…」
『嗯…我在思考今天的太陽為何如此之圓?…』
「痞子…別轉移話題…我可是等了你一個鐘頭ㄛ…」

好厲害,連顧左右而言他,這種國民黨高級官員才會的技巧也會被識破。

『現在很晚了…我怎忍心為了一己之私,讓妳聽我大放厥詞呢?…』
「痞子…拖延戰術也沒有用ㄛ…」

最後一張王牌也失效,看來只得屈打成招了。

其實網路上的邂逅,的確是很浪漫。因為浪漫通常帶點不真實,而網路並不真實。所以由此觀之,網路上的邂逅是具備浪漫的條件。

「痞子…網路為何不真實?…虛幻的應是人性而非網路,不是嗎?…」

話雖如此,但網路由於有很安全的防護措施,所以通常會產生三種人。第一種人會在網路上突顯其次要性格。一般人應該具有多重性格,而在日常生活處世中,所展現的為主要性格。

次要性格很可能被壓抑,也很可能自己本身並未察覺有這種性格。但在網路上,代表自己的,已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些英文字母。少了所有的應酬與必要的應對進退,也少了很多利害關係。於是豬羊變色,反而在刻意或不自覺的情況下,展現自己的次要性格。

「是這樣嗎?…那第二種人呢?…」

第二種人會在網路上變成他”希望”成為的那種人。人性千奇百怪,一定會有某些性格是妳特別欣賞與羨慕的。但很可惜,這些性格未必為妳所擁有。於是妳會很希望成為擁有這些性格的另一種人。而網路正好提供這個機會,讓妳變成這種人。舉例而言,平常沉默寡言的,在網路上可能會風趣健談。而害羞文靜的,則很容易變成活潑大方。

「痞子…你在蓋嗎?…那第三種人呢?…」

我沒臭蓋,這是我一個唸台大心理研究所朋友的碩士論文。第三種人會在網路上變成他”不可能”成為的那種人。上帝是導演,牠指定你必須扮演的角色,不管妳喜不喜歡。而網路上並沒有上帝,因此所有角色皆由妳自導自演。於是妳很可能在網路上扮演妳日常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扮演的角色。舉例而言,妳若是女的,很可能會在網路上變成男人。反之亦然。或者妳已30歲,很可能會在網路上裝成17歲的幼齒姑娘。反之亦然。又或者妳明明是恐龍,很可能會在網路上以絕代佳人自居。反之亦然。

「痞子…那你是屬於那一種人?…而我呢?…」

我不願意相信妳是第三種人,因為我也不是第三種人。而由於在網路上第一種人最多,所以妳也不是第一種人。因為妳特別。而讓特別的妳所欣賞的我,自然也有點特別。所以我們都是第二種人。

「痞子…你很臭屁ㄛ…那如果我們都是第二種人…是好還是壞呢?…」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9)
這不是好與壞的問題,而是應不應該的問題。我們應該要成為第一種人,而不應該成為第二或第三種人。「痞子…請繼續放吧!…小女子洗鼻恭聞…」

第一種人最真實。因為他所展現的,還是屬於自己的性格。而且換個角度想,他反而更能挖掘出自己潛在的優點。例如有很多人在板上寫文章後,才發覺自己有當作家的天份。也有很多人在板上和人開罵後,才驚訝自己的臉皮厚度不輸給立法委員。於是從網路上得到成長。

第二種人最愚蠢。因為他總是羨慕別人的優點,而忘了去欣賞自己本身的優點。如果他是檸檬,就應該試著去喜歡酸味,而不是去羨慕水蜜桃的甜美。因為水蜜桃也可能羨慕檸檬的酸。

「痞子…那麼你我都是酸檸檬囉!…這樣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酸則酸矣,淪落則未必。而且兩個酸檸檬碰在一起,不也挺浪漫?
「痞子…別又假裝浪漫ㄛ!…你果然是希望變成浪漫的第二種人…」
好厲害,這樣也會被她抓包。看來她比我酸。

「痞子…My ears will go on…所以也請你go on…」

第三種人最可憐。因為如果他必須變成另一種他不可能成為的人,才能得到樂趣。那麼無論他能不能得到樂趣,他都無法享受這種樂趣。而且久而久之,便會得到所謂的”網路性精神分裂”。他很容易將所有的人際關係與喜怒哀樂,建築在網路上。一旦離開了網路,便會無所適從。

「痞子…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是第二種人?…」

其實也很簡單。主要是因為我平凡。我身材不高也不矮,長相不醜也不帥,個性不好也不壞。雖然已習慣於平凡,但有時卻不甘於平凡。因此網路便成為我讓自己不平凡的最佳工具。

「痞子…可是你剛說杗有點特別的…不是嗎?…」
平凡加上有點特別,所以是特別平凡。所以我更希望成為另一種人。

「痞子…那你希望變成誰呢?…」
我當然希望像阿泰一樣,浪漫而多情,風趣而健談。因為這是我所缺乏的。
「痞子…那我呢?…」

妳?我不知道。妳想輕舞飛揚,希望盡情揮灑年輕,舞動青春。但如果這只是妳無法做到的希望,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妳即將老去;二是妳時日無多。

我想我講錯話了,因為她一直沒再傳送任何Message過來。我不禁自責自己的變態,幹嘛扯這些東西?雖說這是我朋友的碩士論文,但他的口試並未通過。所以一切都還只是停留在唬爛的階段。再等等吧!也許她當機了。

記得阿泰有次也是如此,那時他的網友送來一句:
《阿泰…我已經兩個月了…》

阿泰大吃一驚,狼容失色。他說他一直很小心的,不可能出問題。難道是那種在超市買的買一送一,還附贈激情持久環的保險套

出了問題?幸好後來她又送來一句:
《Sorry…剛剛當機…我是說侖已經兩個月了…沒看到你…我很想念你…》

所以我繼續等著。雖然只等了幾分鐘,但我覺得好像等了數小時之久。我很想道歉,卻不知從何說起。直到她傳來這句:

「痞子…伊莎貝爾…我們見面吧!…」

我毫不猶豫,輕輕地在鍵盤上敲下O、K兩鍵。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0)
下了線,天也已濛濛亮了。上次跟她聊天,忘了吃中飯,可謂忘食。次跟她聊天,犧牲了睡眠,可謂廢寢。廢寢與忘食兼而有之,那麼我們應該可以算是有相當程度的熟識了吧!?

雖然已經決定要見面,但我們很有默契地不討論細節。更有默契的是,我們都會在深夜三點一刻上線,然後聊到天亮。都聊些什麼呢?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到時都會有話說。但一定不是風花雪月。也不會是曾文惠是否抽過眼袋脂肪,或連戰是否又踹了連方瑀幾腳。當然更不會是林志穎是否混過幫派,或陳進興的入珠到底有幾顆的

八卦。

至於姓名,阿泰倒是交待我千萬別問。
《因為問了姓名後…你就得記住…以後女友多了…很容易搞混…》
『那你怎麼區分這些女孩子呢?…』
《情聖守則第一條…必須以相同的暱名稱呼不同的女人…
因為你對一個女孩子感到興趣的原因…不會是名字…
而且愈是漂亮的女孩子…愈容易被人問姓名…問久了她就會煩…
所以當你一直不問她名字時…她反而會主動告訴你…》
『她如果主動告訴你名字後…又該如何?…』

《Good Question…》
阿泰讚許似地拍拍我的肩膀,一付孺子可教也的模樣。
《首先你得讚美她的名字…形容詞可有四種:氣質、特別、好聽、

親切。
如果她的名字只可能在小說中出現,你要說她的名字很有氣質…
如果她的名字像男生,或是很奇怪,你要說她的名字很特別…
如果她的名字實在是普普通通,乏善可陳,你要說她的名字很好聽…
如果她的名字很通俗,到處可見,你要說她的名字很親切…》

《然後你不用刻意去記…因為如果你很喜歡這女孩…你自然會記得…
你若不怎麼喜歡…那麼記了也沒用…》
有點玄ㄋㄟ,聽不太懂。
《痞子…因為女孩子若打電話給你…很喜歡讓你猜猜她是誰?…
一方面是好玩…另一方面也想測試你是否還有別的女人…
萬一你猜錯…或根本忘了她是誰…那怎麼辦?…
所以你一律稱呼她們為”寶寶”或”貝貝”就對了…
這就叫做”以不變應萬變”…》

阿泰拿出一本他所謂的”罹難者手冊”,裏面記載著被他征服過的女孩。

《痞子…你看看…這裏面的女孩子都沒有姓名…

基本上我是用身高體重三圍和生日來加以編號,並依個性分為五大類:”B”為潑辣,”C”為冷酷,”H”為熱情,”N”為天真,”T”為溫柔…

備註欄寫上初吻發生的時間、地點…還有我挨了幾個巴掌…
以及當時的天候狀況…和她的穿著與口紅的顏色…》
太誇張了吧!…這樣也能混?…
《痞子…所以我說杗道行太淺…天底下絕對沒有一個女孩子會相信
你能記得初吻的細節…卻忘了她姓名的荒誕事…
即使你此時不小心叫錯她的名字…她也會認為你在開玩笑…
於是會輕輕打一下你的肩膀…然後說”你好壞”…》

《痞子…千萬要記得…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一下你一定要挨…
然後要說:”對…我實在是很壞”…最好再加上一句:”我是說真的”…
女孩子很奇怪…你明明已經承認你很壞了…她反而會覺得你很善良有趣。

過了這關後…你就不會有良心上的譴責了…》是嗎?為什麼呢?
《你已經告訴她實話…又說明了你的危險性…她若要飛蛾撲火也只好由她…

姜太公都已經不怎麼想釣魚了…魚兒還是硬要上鉤…你能有什麼辦法…》阿泰說邦,雙手一攤,一付無可奈何的樣子。

《痞子…你不要以為我很隨便…所謂盜亦有道…我其實是很有原則的…
我的原則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欺騙女孩子…》
我聽你在放X,你若有原則,那宮雪花就會是純情少女了。
《痞子…我再舉例來說明我的原則…女孩子常喜歡問我一些問題…
其中最棘手與最麻煩的問題就是: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女朋友?…以及你以前到底交往過多少女朋友?”…》
沒錯,這兩個問題對阿泰而言,都是致命傷。我不相信他能安全下莊而不撒謊。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我當然老實說侖還有其他的女朋友…
而她們的名字都叫”貝貝”…因為我一直稱呼我的女友們為”貝貝”…
但問我問題的女孩子,會以為我都是在說她…
於是通常會帶點歉意對我說:”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這麼好混?我不太相信ㄋㄟ。
《當然有一些比較難纏的女孩子…仍然會不太相信…這時我就會發誓…而且愈毒愈好…因為我是說實話,也不怕遭報應…》

《至於第二個問題就比較高難度了…我會告訴她:”妳先說”…
如果她不說,皆大歡喜。如果她說了,我就會說:
”既然妳已說給我,何苦還要聽我說”…有時幸運點,可以混過去。

萬一她又追問”Why?”…我會回答:”聽到妳過去的情史,使得愛妳的我內心多了一份嫉妒,也多了一份痛苦。我不願同樣的嫉妒與痛苦,加諸在我愛的女孩身上”。…這時應該已經混過去,但如果她就是要我說,我只好說:

”好…我招了…我一直以為在我的生命中,出現了XX個女孩。但直到遇見妳,我才發現這些女孩根本不曾存在過”…》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1)
『阿泰…你這樣不會太濫情嗎?…』
《非也非也…我這樣叫多情…》
『多情和濫情還不都是一樣…』
《痞子…這怎會一樣?…差一個字就不是純潔了喔!…

多情與濫情雖然都有個情字,但差別在”多”與”濫”…”多”也者,豐富充足也。”濫”也者,浪費亂用也。

多未必會濫,濫也未必一定要多。就像有錢人未必愛亂花錢,而愛亂花錢的也未必是有錢人。但大家都覺得有錢人一定愛亂花錢。其實有錢人只是有很多錢可花而已。有沒有錢是能力問題,但亂不亂花卻是個性問題。…所以由此觀之,我算是一個很吝嗇的有錢人…》

開什麼玩笑?如果阿泰這樣叫吝嗇,那我叫啥?
《痞子…你當然比我吝嗇…不過那是因為你根本沒錢可花的緣故…》
shit!阿泰又藉機損我一頓。
《痞子…其實對女孩子真正危險的,不是像我這種吝嗇的有錢人…
而是明明沒錢卻到處亂花錢並假裝很有錢的人…》
阿泰如果還不危險,那我就是國家安全局的局長了。
《好了…今天的機會教育就到此…我現在要去赴C-163-47-33-23-32的約…總之…你別問她的名字…”不聽情聖言,失戀在眼前”…懂嗎?…痞子…》阿泰唱著”我現在要出征”,然後離開了研究室。

看在阿泰這麼苦口婆心的面子上,我只好聽他的勸。因此我一直不知道輕舞飛揚的芳名。
而她也是一樣,並不問我的名字。難道也有個女阿泰?我常常這麼納悶著。

深夜三點一刻已到,又該上工了。
「痞子…晚安…:)…今天過得好嗎?…」

其實我的生活是很機械而單純的,所以我對生活的要求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沒發生什麼倒霉事,那就是很幸運了。

「痞子…那你今天倒霉嗎?…」

『今天還好,前幾天氣候不穩定,染上點風寒…』
「痞子…那你好點了嗎?…我很關心的ㄛ!…」
『早就好了…除了還有點頭痛發燒咳嗽流鼻水喉嚨痛和上吐下瀉外…』
「痞子…你真的很痞ㄋㄟ…你到底好了沒?…」
『只要能看到妳,自然會不藥而癒…』
「:)…」

又是這種全形字的笑臉符號。
這傢伙,我鼓起勇氣暗示她該討論見面的細節了,她竟然無動於衷。
『那妳今天過得好嗎?…美麗的輕舞飛揚小姐…』
輪到我發問了,在網路上聊天時,不能只處於挨打的角色。
而且我覺得今晚的她,有點奇怪。

「痞子…其實跟你聊天是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間…」
她沒頭沒腦地送來這句,我的呼吸突然間變得急促了起來…
是緊張嗎?好像不是。跟她在一起,只有自然,沒有緊張。應該算是有點感動吧!我總算是對得起那些因為半夜跟她聊天而長出的痘子們。
「痞子…所以我很怕見了面後,我們就不會在這麼深的夜裏聊天…」

『姑娘何出此言?…』
「痞子…你很笨ㄋㄟ…那表示我長得不可愛…怕你失望而見光死…」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我長得也不帥…』
「痞子…那不一樣…你沒聽過”郎才女貌”嗎?…你有才我當然也得有貌…」
『我又有什麼狗屁才情了?…妳不要再混了…見面再說…』

「痞子…你講話有點粗魯ㄛ…我好歹也是個淑女ㄋㄟ…雖然是沒貌的淑女…」
『狗屁怎會粗魯?…粗的應該是狗的那隻…腿吧!…狗屁只是臭而已…』
「痞子…你講話好像跟一般正常人不太一樣ㄛ…我真是遇人不”俗”…」
『幹嘛還好像…我本來就不正常…』
「痞子…再給我一個見你面的理由吧!…」
『那還不簡單…妳因為不可愛所以沒有美貌…我則因講話粗魯所以沒有禮貌…
”同是天涯沒貌人…相逢何必太龜毛”…所以非見面不可…』

「痞子…好吧!…你挑個時間…:)…」
『揀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晚七點半…地點輪妳挑…』
「大學路麥當勞…那裏比較亮…你才不會被嚇到…」
『OK…但妳要先吃完飯…我不想人財兩失…』
「痞子…你真的是欠罵ㄛ…」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2)
『我怎麼認妳?…妳千萬不要叫我拿一朵玫瑰花當作信物…』
拿朵花等個未曾謀面的人,那實在是一大蠢事。而且很容易被放鴿子。不然張學友幹嘛要唱:”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我穿咖啡色休閒鞋,咖啡色襪子,咖啡色小喇叭褲,咖啡色毛線衣,再背個咖啡色的背包…」
這麼狠!輸人不輸陣,我也不甘示弱:『我穿藍色運動鞋,藍色襪子,藍色牛仔褲,藍色長袖襯衫,再背個藍色的書包…』除了藍色書包得向學弟借外,其它的裝備倒是沒有問題。

「痞子…你還是輸了ㄛ…我頭髮也挑染成咖啡色的ㄋㄟ…」
『妳既然”挑染”…那我只好也”挑藍”色的內褲來穿…』
「痞子…你少無聊了…輸了就要認…」

我怎麼可能會輸?我真的有一套彩虹系列的內褲,紅澄黃綠藍靛紫,七色俱全。因為我是典型的悶騷天蠍座,外表樸素,內在卻豔麗得很。而且如果不小心忘了今天是星期幾時,看一下內褲就知道了。

「痞子…你先去收驚一下…待會見囉!…」
『我會的…那妳是否也該去收驚呢?…』
「痞子…我倒是不用…因為我本來就對你的長相不抱任何期望…」

horse's!臨走時還要將我一軍。

「痞子…我得早點睡…不然睡眠不足會讓我看起來很恐怖…」
『妳放心好了…如果妳看起來很恐怖,那絕對不是睡眠不足的緣故…』

大丈夫有仇必報,所以我也回將她一軍。

「痞子…那我先睡囉!…你也早點睡…:)…」
『好ㄚ!…我們一起睡吧!…』
「痞子…你佔我便宜ㄛ!…」
『非也非也…我所謂的”一起”,是時間上的一起,不是地點上的一起…』
「不跟你瞎掰了…睡眠不足可是美容的天敵ㄛ…晚安…痞子…」

離了線,本想好好地睡一覺,但翻來覆去,總是睡得不安穩。迷迷糊糊中,好像變成”侏儸紀公園”裏那個被迅猛龍追逐的小男孩。
《痞子…吃中飯了…》幸好阿泰及時叫醒我,救了我一命。

『阿泰…我今晚要跟輕舞飛揚見面…有點緊張…吃不下…』
《痞子…那你更應該吃飽飯…才有力氣逃生…》
『阿泰…別鬧了…給點建議吧!…』
《痞子…船在接近岸壁時,由於水波的反射作用,會使船垂直於岸壁…》
『所以呢?』
《所以這叫作”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擔心…痞子…》

雖然有科學上的佐證,但我仍然是很緊張。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
『阿泰…我要走了…』
《痞子…call機記得帶…我會罩你的…》
『我不想帶ㄋㄟ…無論如何…我想跟她好好地聊一聊…』
《荊軻…你放心地去吧!…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阿泰…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沒問題…我待會去買酒…等你回來喝…》
『shit!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失戀?…』
《痞子…你誤會了…我買酒回來是準備晚上幫你慶功的…》

雖然知道阿泰是用ㄠ的,不過現在也沒有心情跟他抬槓了…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3)
晚上七點半,這種時間來見從未見過面的人,是非常完美的。通常這時大家都已吃完晚飯,所以不必費神去思考到那兒吃的問題。不然光是決定吃什麼,就得耗去大半個小時。而且重點是,吃飯得花較多的錢。對我這種窮學生而言,”兵不血刃”是很重要的。

既然約在麥當勞,那麼等會乾脆直接進去麥當勞。兩杯可樂,一份薯條就可以打發。可樂還不必叫大杯的。而且也不用擔心吃相是否難看的問題。記得阿泰有次和一個女孩子吃排餐,結果那女孩太緊張,刀子一切,整塊牛排往阿泰臉上飛去。所以第一次見面最好別吃飯。如果一定要吃飯,也絕不能吃排餐。萬一雙方一言不合,才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痞子…你來得真早…」

當我正在發呆時,有個女孩從背後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我仍然被眼前的這位女孩所震驚。如果不是她的咖啡色穿著,和叫我的那一聲痞子。我會以為她只是來問路的。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為美女只存在於電視和電影中,或是在過馬路時,匆匆地與你擦身而過。而她,真的是很美。有些女孩的美麗,是因人而異。換言之,你認為美的,我未必贊同。但我肯定沒有人會質疑這個女孩子的美麗。

我沒有很高的文學造詣,所以要形容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時,就只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和傾國傾城之類的老套。只怪我是學工程的,總希望美麗是可以公式計算或用儀器測量。但美麗畢竟只是美麗。美麗是感性,而不是理性。

在成大,故老相傳著一句話:”自古紅顏多薄命,成大女生萬萬歲”…

如果一個女子的壽命真的跟她的美貌成反比的話,那麼輕舞飛揚一定很短命。這麼美麗的女子,是不應該和我的生活圈子有所交集。

也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吧!正因為我極度被她的美麗所震驚,所以我反而變得很平靜。

『吃過飯了吧!?…我們進去麥當勞裏面再聊…』
「痞子…你果然高桿ㄛ…這樣不失為省錢的好方法…」

被她洞悉我的用心,我只好傻笑著裝出一付無辜的樣子。看在她這麼美麗的份上,可樂只好點大杯的,薯條也叫了兩份。
「痞子…這次你請我…下次我讓你請…」

開玩笑,我當然聽得出來她在佔我便宜。但我高興的是,她說了”下次”。那表示還會有下次。我不由得感到一股興奮。

「痞子…你信教嗎?…我是虔誠的基督徒,不介意我禱告吧!…」
『我是拿香拜拜的…不算信教…但我可以陪妳禱告…』
「痞子…你不要學梁詠琪的廣告說:”希望世界和平”ㄛ…」
『當然不會…我要為我皮包中陣亡的一百元鈔票祈禱…希望它能安息…』
「呵呵…痞子…你真的是很小氣ㄋㄟ…」

我第一次聽見她的笑聲,清清脆脆的,像炸得酥脆的麥當勞薯條。

「痞子…你看到我後…是不是很失望呢?…」

看到美女如果還會失望,那看到一般女孩不就絕望得想跳樓?…

『妳為什麼會覺得我該失望?…』
「因為我跟你說過我長得不可愛ㄚ!…所以你看到我後…一定很失望…」

原來她拐彎抹角地,就是想暗示說她長得其實是很可愛的。

『那為什麼妳要騙我說妳長得並不可愛呢?…』
「痞子…我只說侖不可愛…我可沒說侖不漂亮…」

這小姑娘說話的調調竟然跟我好像。只可惜她太漂亮,不然當個痞子一定綽綽有餘。
「痞子…你也長得很斯文ㄚ!…不像你形容地那樣不堪入目…」

斯文?這種形容詞其實是很混的。對很多女孩子而言,斯文的意思跟呆滯是沒什麼兩樣的。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4)
我開始打量著坐在我面前的這位美麗的女孩。美麗其實是一種很含糊的形容詞…因為美麗是有很多種的。也許像冷若冰霜的小龍女;也許像清新脫俗的王語嫣。也許像天真無邪的香香公主;也許像刁蠻任性的趙敏。也許像聰慧狡黠的黃蓉;也許像情深義重的任盈盈。但她都不像。幸好她都不像,所以她不是小說中的人物。她屬於現實的生活。

第一眼看到她時,我就被她的臉孔勾去了兩魂,被她的聲音奪走了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的我,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她身材的高矮胖瘦。如今我終於可以仔細地端詳她的一切。她很瘦,然而並非是弱不禁風的那種。她的膚色很白…由於我沒看過雪,因此也不敢用”雪白”這種形容詞。但因為她穿著一身咖啡色,於是讓我聯想到鮮奶油。所以她就像是一杯香濃的咖啡。

她現在坐著,我無法判斷她的身高。不過剛剛在點餐時,我看著她的眼睛,視線的俯角約20度…我們六隻眼睛(我有四隻)的距離約20公分…所以我和她身高的差異約=20*tan20度=7.3。我171…因此她約164…至於她的頭髮,超過肩膀10公分,雖還不到腰,但也算是很長了。等等…她不是說頭髮已經挑染成咖啡色了…為何還是烏黑亮麗?

『妳的頭髮很黑ㄚ!…那裏有挑染成咖啡色的呢?…』
「痞子…挑染也者,挑幾根頭髮來染一染是也…因為我覺得好玩…
所以我自己染了幾根頭髮來意思意思…你覺得好看嗎?…」

她把頭髮輕輕撥到胸前,然後指給我看…的確是”萬黑叢中一點咖啡”。
而且美女畢竟是美女,連隨手撥弄頭髮的儀態也是非常撩人。

『當然好看…妳即使理光頭,也是一樣明豔動人…』
「呵呵…痞子…別太誇獎我…我會驕傲的…」

我又聽見了她的笑聲。古人常用”黃鶯出谷”和”乳燕歸巢”來形容聲音的甜美。但這兩種鳥叫聲我都沒聽過,所以用來形容她的聲音是不科學的。還是脆而不膩的麥當勞薯條比較貼切。她的笑聲,就像沾了蕃茄醬的薯條,清脆中帶點酸甜。

『妳為何會偏愛咖啡色呢?…』
「因為我很喜歡喝咖啡ㄚ!…我最愛喝的就是曼巴咖啡…」
『我也常常喝咖啡…但我不懂”曼巴”是什麼?…』
「曼巴就是曼特寧咖啡加巴西咖啡嘛!…笨痞子…」
『哦…原來如此…那藍山咖啡加巴西咖啡不就叫做”藍巴”?…』
「呵呵…痞子…你在美女面前也敢這麼痞…我不禁要讚賞你的勇氣…」

『妳穿著一身咖啡色…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這是我最大的疑問。如果不知道謎底,我一定會睡不著覺。總不至於愛喝咖啡就得穿一身咖啡色吧!?…如果照這種邏輯,那愛喝西瓜汁就得一身紅;愛喝綠茶就得一身綠…那愛喝汽水的,不就什麼顏色的衣服都不用穿了?

「痞子…你聽過”咖啡哲學”吧!?…」
『這是一家連鎖咖啡店…我當然聽過…』
「此哲學非彼哲學也…我的穿著就是一套咖啡哲學…閣下想聽嗎?…」
『有…有話請講…在下願聞其詳…』

差點忘了對方是個美女,趕緊把”有屁快放”吃到肚子裏…

「即使全是咖啡…也會因烘焙技巧和香、甘、醇、苦、酸的口感而有差異…
我的鞋襪顏色很深,像是重度烘焙的炭燒咖啡…焦、苦不帶酸…
小喇叭褲顏色稍淺,像是風味獨特的摩卡咖啡…酸味較強…
毛線衣的顏色更淺,像是柔順細膩的藍山咖啡…香醇精緻…
而我背包的顏色內深外淺,並點綴著裝飾品,則像是Cappuccino咖啡…
表面浮上新鮮牛奶,並撒上迷人的肉桂粉…既甘醇甜美卻又濃郁強烈…」

我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我不禁再次打量著坐在我面前的這位美麗的女孩。在今晚以前,她只不過是網路上的一個遊魂而已。只有ID,沒有血肉。如今她卻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跟我說話,對我微笑,揭我瘡疤。直到此刻,我才有作夢的感覺。或者應該說是打從在麥當勞門口見到她時,我就已經在作夢了。只是現在我才發覺是在夢境裏。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5)
「呵呵…痞子…你又當機了嗎?…你idle了好久ㄛ…」

又不是在網路上,當什麼機?…不過她的笑聲倒是又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在思考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讚美妳的冰雪聰明…』
「狗腿也沒有用ㄛ!…輪到你說杗一身藍色的原因…不然你就要認輸…」

認輸?…開什麼玩笑,蔡某人的字典裏沒有這兩個字。

藍色的確是我的最愛,但怎麼掰呢?她剛剛的那套”咖啡哲學”掰得真好,看來她的智商不遜於她的外表。既然她以哲學為題,那我乾脆用力學接招吧!「因為我唸流體力學,而水流通常是藍色的,所以我喜歡藍色…」

『然後呢?…Mr. 痞子…不要太逞強ㄛ!…輸給美女又不是件丟臉的事…而且”英雄難過美人關”…不是嗎?…』

她輕輕咬著吸管,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這招夠毒…如果我過了這關,就表示我不是英雄;
但過不了這關,縱然是英雄,也只是個認輸的英雄。管他的…反正我只是個痞子,又不是什麼英雄好漢…

「即使全是水流…也會因天候狀況和冷、熱、深、淺、髒的環境而有差異…我的鞋襪顏色很深,像是太平洋的海水…深沉憂鬱…牛仔褲顏色稍淺,又有點泛白,像漂著冰山的北極海水…陰冷詭譎…襯衫的顏色更淺,像是室內游泳池的池水…清澈明亮…而我書包的顏色外深內淺,並有深綠的背帶,就像是澄清湖的湖水…表面浮上幾尾活魚,並有兩岸楊柳的倒影…既活潑生動卻又幽靜典雅…」

這次輪到她當機了。看到她也是很仔細地打量著我,我不禁懷疑她是否也覺得在作夢?但我相信我的外表是不足以讓她產生作夢的感覺。即使她也同時在作夢,我仍然有把握我的夢會比她的夢甜美。

「呵呵…痞子…算你過關了…」
『過關有獎品嗎?…要不然獎金也可以…』
「當然有獎品ㄚ!…我不是正在對你微笑嗎?…」
『這的確是最好的獎品…但太貴重了…我也笑幾個還妳…』
「痞子…美女才能一笑傾城…你笑的話,可能只會傾掉我手中的這杯可樂…」
※&@#☆……

「痞子…我唸外文…你呢?…」
『弟本布衣,就讀於水利…茍全成績於系上,不求聞達於網路…』
「痞子…你幹嘛要學諸葛亮的”出師表”?…」
『我以為這樣會使我看起來好像比較有學問…』
「幹嘛還好像…你本來就很有學問ㄚ!…」

沒想到她竟開始學起我說話的語氣…但同樣一句很機車的話,為什麼由她說來卻令人如此舒服?

「痞子…我3月15出生,是雙魚座…你呢?…」
『我11月13出生,是天蠍座…問這幹嘛?…』
「我只想知道我們合不合嘛!…」
『天底下沒有不合的星座…只有不合的人…』
「痞子…夠酷的回答…讓我們為這句話痛快地乾一杯吧!…」

她舉起盛著可樂的杯子,學著武俠小說的人物,作勢要乾杯…

看到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學男人裝豪邁,是件很好玩的事。所以我也舉起同樣盛著可樂的杯子,與她乾杯。也因此我碰到了她的手指。大概是因為可樂的關係吧!…她的手指異常冰冷。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她。然後在我腦海裏閃過的,是”親密”兩個字。

為什麼是”親密”?…而不是”親蜜”?蜜者,甜蜜也。…密者,秘密也。如果每個人的內心,都像是鎖了很多秘密的倉庫。那麼如果你夠幸運的話,在你一生當中,你會碰到幾個握有可以打開你內心倉庫的鑰匙。但很多人終其一生,內心的倉庫卻始終未曾被開啟。

而當我接觸到她冰冷的手指時,我發覺那是把鑰匙。一把開啟我內心倉庫的鑰匙…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6)
「痞子…那你平常做何消遣?…」
『除了唸書外…大概就是電視電影和武俠小說而已…』
「你都看那種電影?…」
『我最愛看A片…』
「痞子…美女也是會踹人的ㄛ…」
『姑娘誤會了…A片也者…American片是也…A片是簡稱…』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下次一起去看A片吧!…」
大概她的音量有點大…所以隔壁桌的一對男女訝異地望著我們…
而她也自覺失了言…聳了聳肩膀…吐了吐舌頭…
「痞子…都是你害的…」
真是的…自己眼睛斜還怪桌子歪…

「那你都不聽音樂會?…或歌劇、舞台劇之類的?…美術展也不看?…」
『聽音樂會我會想睡覺…歌劇和舞台劇我又看不懂…美術展除非是裸女圖,不然我也不看…而且如果要看裸女,PLAYBOY和PENTHOUSE裏多的是…既寫實又逼真…何必去看別人用畫的…』

「痞子…你真老實ㄛ…你不怕你這樣說侖會覺得你沒水準?…」
『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不懂就不懂…幹嘛要裝懂?…更何況既然說是消遣…當然愈輕鬆愈好…又不是要用來提高自己的水準…』

「痞子…你真的是所謂的”一言九頂”ㄛ…我講一句…你頂九句…」
『哦…那我應該如何?…』
「你應該開始學著欣賞音樂會…還有歌劇和舞台劇…以及美術展…」
『幹嘛?…』
「這樣我下次才有伴可以陪我去看ㄚ!…」

會的…為了妳,我會學習的。我在心裏這麼告訴我自己…

「痞子…我們下次也一起喝咖啡…好嗎?…」
『等等…妳今天說了很多”下次”ㄛ…那下次我們到底是吃飯?…看A片?…

聽音樂會?…看歌劇舞台劇或美術展?…還是喝咖啡?…』

「呵呵…對ㄏㄡ…我怎麼也學李登輝一樣亂開支票…這樣吧!…讓你選…」
『單選題還是複選題?…』

「痞子…你想得美唷!…只能選一樣…」
『那看A片好了…』
「痞子…你應該選擇聽音樂會的…因為聽完音樂會後…我會想喝杯咖啡…

喝完咖啡後精神很好…就會想看場電影…看完電影後肚子餓了…就會想吃飯…唉!…我實在為你覺得相當惋惜…」

怎麼會惋惜?…我倒覺得很慶幸…不然一下子做了這麼多事…我皮包裏的三軍將士不就全軍覆沒了?…

「哇!…慘了…快12點了…我得趕快走人了…」

她看一下手錶,然後叫了起來…

『妳該不會住在學校宿舍吧!?…如果是的話…已經超過11點半了ㄋㄟ…』
「我在外面租房子…所以不擔心這個…」
『那妳擔心什麼?…擔心我會變狼人?…今晚又不是滿月…』
「痞子…”仙履奇緣”裏的灰姑娘到了午夜12點…是會變回原形的…」
『那沒關係…妳留下一隻鞋子…我自然會去找妳…』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只好…」

她竟然真的彎下身去…不過她卻是把鞋帶綁得更緊一點…推開了麥當勞大門,午夜的大學路,變得格外冷清…

『妳住那?…我送妳…』
「就在隔壁的勝利路而已…很近…」

走著走著…她在一輛腳踏車前停了下來…不會吧!?…連腳踏車也是咖啡色的!…

「咖啡色的車身…白色的座墊…像是溫合的法式牛奶咖啡…
這是最適合形容柔順浪漫的雙魚座個性的咖啡了…痞子…輪到你ㄠ了…」

她竟然還留這麼一手…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不過…天助我也…因為我的機車是一輛老舊破爛的藍色野狼。

『藍色的油缸…黑色的座墊…像是漂滿油污的高雄港海水…這是最適合形容外表涼薄內心深情的天蠍座個性的水了…』

「痞子…恭喜你…你可以正式開始約我了…」

到了她家樓下…她突然說出這句讓我感到晴天霹靂的話…”晴天霹靂”原本是不好的形容詞…但因為我愛雨天,所以霹靂一下反而好。

『明天下午一點…這裏見…我的老規矩…妳先吃完飯…』
「OK…沒問題…我的老規矩…你請客…」

她轉身打開了公寓大門…然後再回頭對我傾城一笑…我抬起頭…看到四樓由陰暗轉為明亮…我放心地踩動我的藍色野狼…離開了這條巷子…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7)
我精神恍忽地回到系館,爬到位於三樓的研究室。今天才知道,一樓到三樓,共有53階樓梯…坐在pc前,凝視著空白的螢幕,腦海裏同樣也是一片空白…我所受到的訓練,只是教我如何分辨亞臨界流和超臨界流…至於現實與夢境之分,我不曉得該用那條方程式去判斷…

《荊軻!…荊軻你竟然還能活著回來!?…秦王的頭呢?…》
幸好是看到阿泰,我終於知道我現在不是在夢境裏…因為我沒那麼倒霉…阿泰這傢伙是不可能出現在我的夢境裏的。
《唉!…可憐的痞子…你一定是”驚豔”了…被她的外表嚇死了吧!…》

『嘿嘿…阿泰…我的確是驚豔…不過是驚喜的驚…而非驚恐的驚…』
阿泰突然放下手中的兩瓶麒麟啤酒,露出懷疑的眼神…
《真的假的?…那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
我暗運內力,準備當聽到”牛糞”兩個字時,給他一記降龍十八掌…
《插在一個高雅的花瓶中…果真是英雄美女…才子佳人…相得益彰ㄚ!…》
阿泰果然了得…雖然有張毒辣的嘴巴,但同時還有靈敏的反應…

《痞子…說說看…長得如何?…什麼系的?…》
『她唸外文…至於長相…大概可以讓你的六宮粉黛無顏色…』
《不可能吧!?…自從小萍那一屆畢業後…外文系已經每下愈況,後繼無人了…
而且在我的轄區內…怎麼可能會有我不認識的美女?…》

『阿泰…我想你已經老了…”江山代有美女出,各領風騷好幾年”…
美女這東西…就像”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樣…一浪接著一浪…數不完的…』
《說得也是…不過我實在不相信成大女生的浪會有多高…》

說真的…我也不相信…套句我的專業術語…成大女生可以”碎波”來形容。所謂的碎波就是波浪由深海傳遞至淺海時,由於水深變淺所導致…因為成大的水深太淺了…所以可算是有名的”碎波帶”…

《不過美女也實在夠慘…俗話說:”癡漢偏騎良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
由此觀之…紅顏果真薄命也…》
『阿泰…人家說侖有才氣ㄋㄟ…我們這算是名符其實的”郎才女貌”…』
《痞子…這是應酬的場面話…不要太當真…你又不是我,怎麼會有才氣?…
照我看來…你們算是”Beauty and Beast”…現實生活版的美女與野獸…》
『我是Beast…那你呢?…』
《我比你少一個a…所以我是Best…》

阿泰竟然處處跟我作對,看來他今晚的約會一定是刀光劍影…
『阿泰…你今天的約會很慘ㄏㄡ!?…』
《喔…你是說B-161-48-34-25-33這個女孩嗎?…我挨了她一個巴掌…》
『哈哈哈!…你一定是未經許可,就想吻她…所以才挨打吧!?…』
《不是的…是我得到了她的允許…卻還不肯吻…》
※&@#☆……【註】:這句話即是所謂的十元買早餐,八元買豆干…
《我是說真的…因為我不喜歡她口紅的顏色…》

哇ㄌㄟ…連口紅顏色也挑…太挑食了吧!難怪很多人常感嘆這世間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得到太多…

《痞子…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又說:”兵貴精不貴多”…
所以你算是好狗運…比我幸運多了…》
『可是我覺得我沒辦法搞定她ㄋㄟ…她有點古靈精怪…常喜歡考我…』
《痞子…你沒聽說過:”將在謀不在勇”嗎?…雖然你無勇無謀…
但有我這個智勇雙全的人幫你…你放心好了…不要擔心我的能力…》

我擔心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個性…

《痞子…別開玩笑了…”朋友妻,不可欺”…我會是那種人嗎?…》
你是那種覺得”朋友妻,不欺,朋友會生氣”的那種人。
《痞子…別鬧了…快告訴我…還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ㄋㄟ…反正就是聊天嘛!…還能幹嘛?…
《那她有沒有罵你?…》
她幹嘛罵我?…我一不油腔滑調…二不毛手毛腳…又不像你…
《痞子…那你要走的路還很長ㄛ!…》
是嗎?…我又不是變態,為什麼一定要挨罵才會痛快呢?…

《痞子…你有沒有聽過”愛之深,責之切”這句話?…》
『阿泰…有屁就快放…別老是翹起屁股,然後停頓下來…』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當一個女孩子愛你愈”深”時…
她責備你時就愈會咬牙”切”齒…》
那怎麼辦?…她今天一直在笑ㄋㄟ…除了我講A片時…她稍為瞪我一下…
《那還好…聊勝於無…有瞪總比沒瞪好…》

我沒有告訴阿泰…即使她瞪著我…我仍然覺得她的眼神裏,滿是笑意…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8)
《痞子…既然你沒什麼失戀的感覺…那啤酒就不用喝了…》

其實這是我跟阿泰之間的默契,酒確實是失戀時的天敵。但是失戀程度應該和酒精濃度成反比…亦即愈是失戀…喝的酒愈淡…不然當你失戀時是很容意酗酒的…喝太多烈酒豈不傷心傷肝又傷身?所以我常喝酒精濃度最淡的生啤酒…但特殊日子不在此限…因此中國情人節失戀時可喝高粱…西洋情人節失戀時則喝XO…

《痞子…我們改喝SUNTORY的角瓶威士忌吧!…》
『那這兩瓶麒麟啤酒呢?…』
《先冰著…反正過兩天你大概就可以喝了…》
『shit!…你那麼有把握我一定會失戀?…』
《痞子…我是就事論事…不是做人身攻擊…我實在找不出你不失戀的理由…》

阿泰倒了兩杯SUNTORY…金黃色的威士忌…跟他襯衫的顏色好像…
『像太陽般金黃色的酒漿…有稜有角的冰塊和酒杯…
這是最適合形容樂觀開朗,正直坦率的射手座個性的酒了…』
《痞子…你腦袋秀逗了嗎?…》
『sorry!…我這是被輕舞飛揚訓練出來的反射動作…
看到有顏色的飲料,就得聯想到星座特質…』

《痞子…那輕舞飛揚是屬於什麼型的?…B?…C?…H?…N?…or T?…》
『都不像ㄋㄟ…她比較像S型…』
《又不是考汽車駕照…那來的S型?…》
『聰明慧黠型…英文叫smart…所以是S型…』
《痞子…不會分類就不要亂分…你如果說是S型…人家會以為是sexy…》
人家?…大概只有你這種思想邪惡的人吧!?…

『阿泰…明天我要和她去看電影ㄋㄟ…有沒有什麼好片?…』
《問我就對了…最近剛上映的”鐵達尼號”…已經造成轟動了…
而且這部片子也變成另一種判斷性別的指標了…》
『判斷性別?…你在扯啥?…』
《痞子…最近流行一句話…看鐵達尼而不哭泣者,其人必不是女的…》
不會這麼誇張吧!?…我怎麼都沒聽過?…

《痞子…你不是江湖中的人物…所以這種事你是不會知道的…
”鐵達尼號”我已經看了三遍…當然是跟三個不同的女孩子…
包括今晚的B-161-48-34-25-33…昨晚的C-163-47-33-23-32…
還有上星期的T-160-43-32-24-32…她們的第一志願就是”鐵達尼號”…》
『好看嗎?…』
《女主角胖了一點…尤其是腰部…不過胸部還不錯…臀部也頗具風味…》
『我是問你電影情節…你扯女主角的身材幹嘛?…』
《喔!…抱歉…我日本AV片看太多了…而AV片的好看與否…跟情節是無關的…只跟女演員的身材好壞…長相美醜…與叫聲大小有密切相關…所以淺倉舞、飯島愛、憂木瞳和白石瞳才會那麼有名…》

『阿泰…快告訴我電影情節…別再扯一些有的沒的…』
《好像就是一艘船…撞到了冰山…然後開始沉沒…有的人大呼小叫逃難…有的人處變不驚演奏音樂…還有人很倒霉地被銬在船艙裏…然後男主角沉到海底…女主角Rose被救起…還一直活到90幾歲…》

『那為什麼女孩子看完後就會流眼淚呢?…』
《我也不知道…當男主角Jack鬆開了手…沉入冰冷的海底時…電影院裏就開始哀鴻遍野…》
Jack?…竟然跟我的英文名字一樣…看來我以前的暱稱叫”深情的Jack”的確有先見之明…

『阿泰…那你都不會覺得心痛嗎?…』
《當然會ㄚ!…當老Rose把那顆”海洋之心”丟到海裏時…我的確很心痛…》
跟阿泰這種人討論藝術…我可算是自取其辱了…
《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她們看完電影後…一定會問我相同的問題…
那就是:”If I jump,Do you jump?”…》
是嗎?…問這種問題,不會太無聊嗎?…
《痞子…女孩子最喜歡問這種假設性的問題…但卻要求得到肯定性的答案…》
那怎麼辦?…如果照實回答…豈不自尋死路?
《不會ㄚ!…我都會回答說:”答案是肯定的”…》
你少唬我…照這種跳法…你不是早就得世界跳水冠軍?…

《痞子…我只說答案是肯定的…我又沒說肯定會…還是肯定不會…
我才沒那麼傻ㄌㄟ…如果她jump…我當然”肯定”不會跳…》
『阿泰…你又在混了…』
《痞子…所以我說杗要走的路還很長…
這種簡單明瞭的回答,包含了多少人生的哲理與情場的智慧…
舉例來說…如果有一天女孩子問你:”你會不會永遠只愛我一個?”時…一句”當然”就可應付過去了…但到底是當然會…還是當然不會…就只有你自己心裏知道…》

『萬一她很聰明…繼續問你:”當然會?…還是當然不會?”時…怎麼辦?』
《痞子…這種聰明的女孩子太少了…說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
不過如果她真的這樣問…你還是可以回答:”當然會”…》
『那豈不是撒謊了?…』
《笨蛋…你心裏想的是:”我當然會不只愛妳一個”…

這就是所謂的”返璞歸真”…到了這種境界…你便不需要任何甜蜜動聽的謊言…也能夠達到欺敵的效果了…》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19)
跟阿泰喝完酒,也已經快深夜三點了。不禁又開始回想起今晚和輕舞飛揚見面時的細節…幸好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然今晚發生的一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下筆?要不是剛剛碰到阿泰的話…這樣的夜,就可以叫做完美。然而進展地如此順利,卻反而令我不安…孟子有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也許我和輕舞飛揚間,只是一種”迴光返照”的現象…

研究室窗外的那隻野貓,又開始叫了…雖然聲音低沉了許多,但仍然是三長一短…看來這隻野貓也是很有原則的…不過牠今天的喉嚨大概出了點狀況…我想我應該拿瓶京都念慈庵川貝枇杷膏給牠潤喉一下…而且還是那種有孝親圖樣的正牌枇杷膏。以前我總是依賴牠當我的鬧鐘,以便準時在三點一刻上線…後來慢慢地不再需要牠了…因為時候一到…我的精神總是特別興奮和抖擻…如果有天沒在深夜三點一刻的網路上碰到輕舞飛揚…我一定會渾身不對勁。

聽說這種情佳在心理學上,叫做”制約反應”。所以我想,我大概是被輕舞飛揚”制約”了…而那隻野貓,也許也是被其她的性感野貓們所制約。於是時間一到…牠開始Call Spring…我也打開pc,上了線…

「痞子…晚安ㄚ!…今天累嗎?…」

說侖不驚訝是騙人的…說侖不累也是騙人的…尤其在心情像是坐了一次雲霄飛車後…加上酒精的催化…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如果不是我已經被她制約了…我是絕對不會在這時候還上線的…而她為什麼也在這時候上線?…她不累嗎?…難道她也被我”制約”了?…

『好久不見了…妳好嗎?…』
「痞子…你又吃錯藥了…我們才分別3個小時而已ㄚ!…:)…」

古人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大概有3*365/8≒137天沒見…當然可以算很久了…

「呵:)…痞子…那你想我嗎?…」
『A.想 B.當然想 C.不想才怪 D.想死了 E.以上皆是…The answer is E…』
「如何想法呢?…」
『A.望穿秋水不見伊人來 B.長相思,摧心肝 C.相思淚,成水災D.牛骨骰子鑲紅豆--刻骨相思 E.以上皆是… The answer is still E…』
「呵呵…:)…」
看來她真的也累了…雖然”呵”是笑聲,但此時我卻覺得她在打”呵”欠…

「痞子…我們會”見光死”嗎?…」

其實網友一旦見了面後,結局通常都很悲慘…就像阿泰一樣…如果不甚滿意…就會把她們從好友名單中剔除…免得日後在線上碰到…觸景傷情…所以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如果對方先送Message來問好…阿泰就會說要去上課了、要去吃飯了、要跟朋友去玩了、要去睡覺了…然後手忙腳亂地離線…

這就是所謂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之逃難法…要不然就會說:”真可惜…難得又遇上妳…奈何造化弄人…事與願違…現有俗事纏身…不得不走耳…只得灑淚而別…抱憾而歸…肝腸寸斷矣”…這就是所謂的”睜眼說瞎話”之逃難法…

「為什麼網路和現實總會有那麼大的差異呢?…」

因為在網路上,妳根本無法看到對方的表情…聽到對方的語氣…所以只好將喜怒哀樂用簡單的符號表示…

例如笑臉符號就有”:)”、”^_^”、”:P”、”^O^”…等等。

但如果喜怒哀樂真能用符號表示的話,就不會叫做喜怒哀樂了…換言之…當對方送來任何一種笑臉符號時,誰又能把握他正在笑呢?…也許他心裏抱著”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心態,跟妳應酬個幾句…因此對陌生的兩個人而言,網路有時只能縮短認識的時間而已…未必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痞子…網路上的我…跟現實的我…會有很大的差異嗎?…」

網路就像一層很安全的防護罩,不僅遮蔽了風雨,但同時也擋住了陽光…隔著這層防護罩去觀察一個人,當然會有誤差…但對於妳…輕舞姐姐…或是飛揚妹妹…我卻沒有隔著防護罩看人的感覺…或者應該說是…妳根本沒有這層防護罩。

現在妳若送來半形符號”:)”…我彷彿就能看見妳微微揚起的嘴角…
妳若送來全形符號”:)”…我彷彿就能看見妳滿是笑意的眼神…
妳若送來”呵”…我彷彿就能聽見妳那像麥當勞薯條的笑聲。
所以網路不僅縮短了我們認識的時間…更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0)
「痞子…我很希望你現在不是彷彿…而是根本就能看到我對你的微笑…」

是ㄚ!…我現在也很想看到妳的微笑…不過這也是網路上的另一特點:雖然迅速,但並不完美…而且如果現在真能看到妳…我又要被妳美麗的外表所蒙蔽…於是不得不狗腿一番…倒不如像現在一樣…隔著螢幕…然後仔細去品味另一種形式的妳…

「痞子…為什麼你一看到我…就得稱讚我的外表呢?…難道你不怕我會因此而覺得你很膚淺嗎?…」

這那有為什麼…看到美女便稱讚是屬於男人的反射動作…不受大腦所控制…我當然知道這有拍馬屁之嫌…奈何我笨拙的頭腦無法阻止我靈活的嘴巴…一旦我的眼睛接觸到美麗的形象而傳遞到大腦…在大腦尚未下達指令是否該讚美時…我的嘴巴就已經決定先斬後奏了…這叫”嘴在外,腦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也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且與其不講讚美妳的話而讓我覺得昧著良心…倒不如講真話讚美妳而讓妳覺得我很膚淺…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兩害相權取其輕也”的道理…

「痞子…可以了ㄛ!…我會被你訓練得愈來愈驕傲ㄋㄟ…」
『沒辦法…這是孟子教我的…”余豈好讚美哉…余不得已也”…』
「痞子…別再三八了…」
『好吧!…今天的讚美就到此為止…輪到妳讚美我了…』
「痞子…與其講假話讚美你而讓你覺得我很膚淺…倒不如不講讚美你的話而讓我覺得對得起良心…這也叫”兩害相權取其輕也”的道理…」

現世報來得真快…原來網路上果真什麼都迅速…連報應都來得特別地快…

「痞子…其實在網路上我反而更可以看清楚杗真正的模樣…也就是說…I see you true color…」
『”I see you true color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看你真色”?…妳真的覺得我很”色”嗎?…』
「痞子…你的英文要加強了…這是辛蒂露波的一首英文歌…true color 的意思是真正的你…而不是說杗真色…」

喔!…原來如此…嚇我一跳…在外文系女孩的面前得注意自己的英文程度…就像在水利系男孩的面前得記住要節約用水…

「痞子…那你能用一句話形容我的外表以及你對我的感覺嗎?…」
『很簡單…就是”嬌豔欲滴”…』
「小女子才疏學淺、資質駑鈍…願聞其詳…」
『因為妳”嬌豔”如花…於是我口水”欲滴”…所以是”嬌豔欲滴”…』
「呵呵:)…痞子…我會讓你害得睡不著覺…」

對ㄏㄡ…差點忘了明天還有約…不能像平常一樣逗她…該讓她睡了…

『妳該去睡了ㄛ!…』
「再一下下就好…而且你還沒告訴我…你累了嗎?…」
『還好…有點累…那妳呢?…』
「我好累ㄋㄟ…不過沒上線跟你說晚安的話…我真的會睡不著…」
『me too…』

既然雙方都很累了…為什麼還要做這種無聊的事?…躺下去睡覺不是很好?…何苦一手打鍵盤,一手打呵欠?…我和她也許是同時想到了這層道理…所以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痞子…明天我們看那部電影呢?…」
『到時再說…反正重點是跟誰看…而不是看那片…』
阿泰的名言…稍微修改一下…還是很好用的…
「痞子…那你明天騎車小心點…我會在樓下等你…」
『OK…衝著妳這句話…我會小心的…那妳爬樓梯也要小心點…』
「痞子…別再無聊了…明天見囉!…晚安…:)…」
『Good night…See you later…So long…Bye-bye…晚安…Sayonara…卡早睡卡有眠…』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1)
一覺醒來,12點半多了…哇ㄌㄟ…今天是1997年的最後一天…因為是星期三…所以得穿黃色內褲…幸好當初在成功嶺上的訓練還算有效…洗澡刷牙加洗臉僅花了X分鐘…而且X≦10…不禁又開始陶醉於自己的機動敏捷…但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趕緊拿了鑰匙,衝下樓去…

跨上我的野狼,在牠尚未熱身完畢時,我油門一催,揚長而去…我的飆車技巧,宛如游龍與狡兔,很可惜當初沒去混飛車黨或當飆車族…突然想到昨晚答應她騎車要小心的…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所以我在闖紅燈時,很小心地注意看有沒有交通警察…

瞄了一下手錶,危險了…可能會遲到個幾分鐘…我跟輕舞飛揚只要一相約,斷無遲到之理…連續場次的安打記錄,絕不能在這場球中斷…”人之將死,其腦也快”…急中生智的結果…將手錶撥慢五分鐘…而且在接近她家的巷口時,放慢了車速…

「痞子…你早ㄚ!…」

她講話好像有點嘲弄的味道…並舉起她的左手手腕,在我面前晃一晃…

『妳的手錶真漂亮…果然是”帥哥騎爛車,美女戴好錶”…』
「痞子…別裝蒜了…你是否該說些什麼呢?…」
『Sorry…我疏忽了…我只注意到妳的手錶…忘了稱讚妳那潔白如玉的手腕…

我真可說是”見木不見林”…手錶再怎麼漂亮…跟妳的纖纖玉手比起來…就像螢火之光碰到皓月之明…不堪一擊…不堪一擊ㄚ!…』

「痞子…你還在裝傻…你遲到3分鐘了…我的手錶現在是1點03分…」
『是嗎?…可是我的手錶現在是12點58分ㄋㄟ…』
我也舉起我的左手手腕,在她面前晃一晃…「呵呵…好吧!…原諒你了…」

『看那部呢?…帶漂亮手錶的輕舞飛揚小姐…』
「你先說災!…調慢手錶時間的痞子蔡先生…」
原來她還是知道這種手法…我只好乾笑了幾聲…
『阿泰說”鐵達尼號”不錯…妳覺得呢?…』
「真巧…我室友也跟我推薦這部片子…」
『那她看完後有哭嗎?…』
「有ㄚ!…哭得唏哩嘩啦的…所以我多帶了一條手帕和一包面紙…」
『那到南台戲院好嗎?…2點20分有一場…』
「好…我聽你的…」

嗯…還有很多時間…仔細看一看她居住的環境…這條巷子很靜…又有一些花花草草…使這條巷子看起來很美…果然是地靈人傑,什麼人住什麼環境…這的確是個出產美女的好地方…其實我住的地方也不錯,但可惜的是巷口總會有一堆垃圾…我想大概是因為阿泰也住在那裏的關係吧!

「痞子…別發呆了…聽說人很多ㄋㄟ…早點去買票吧!…」
『好ㄚ!…走吧!…妳有機車嗎?…』
「沒有ㄋㄟ…我只有那輛像法式牛奶咖啡的腳踏車而已…」
『那我只好用這輛像高雄港海水的野狼機車載妳了…不介意吧!?…』
「我不會介意…只是會有點嫌棄…呵呵…」

她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副太陽眼鏡…不用說…鏡片一定是咖啡色的…今年台南的冬天很溫暖…我在耶誕節那天還穿短袖的…所以她今天的穿著很簡單…米色的長褲…橘紅色的線衫…『今天不穿咖啡色的衣服了嗎?…』
「呵呵…痞子…今天休兵一天…免得你跟我在一起時老是擔心我會考你…」
『沒錯…這的確是認輸的好藉口…』
「呵呵…痞子…我不能曬太陽…只好戴副太陽眼鏡…不介意吧!?…」
『我不會介意…只是替妳美麗的眼睛覺得有點可惜…』
「痞子…別鬧了…快走吧!…」

坐上我的機車後座,她的手輕輕勾著我褲子上的皮帶環…因為那隻野狼的後座並無鐵桿…所以她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阿泰常羨慕我有這種配備…他說這樣一來…只要換檔時故意稍有不順…就可以感受到後方襲來的波濤洶湧…不過我才沒那麼無聊…我反而更加小心地換檔…

『今天天氣真好…是吧!?…』
我從沒有轉身跟她聊天的經驗…所以講出這麼老土的話是可以被原諒的…
「對ㄚ!…今天太陽也很圓…不是嗎?…呵呵…」
她總是能用笑聲適時地化解我的緊張…
『聽說”迷死佛陀”和”Old Lady”(歐蕾)的防曬系列不錯…
下次帶妳去買…』
「好ㄚ!…你買給我的話…我就會擦…」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古人誠不欺我也…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2)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不冷不熱不溼不悶…身在台南的確是一種幸福…雖然說”生命誠可貴,罰錢價更高”…但我們都沒帶安全帽…微風輕輕地吹拂…我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記得我有次坐遠航的飛機,因為忘了繫安全帶…一位美麗的空中小姐彎下腰來提醒我時…她的身上也有類似的香味…從此以後…我上飛機便不繫安全帶…除非碰到那種空中歐巴桑…男人也算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很容易讓他的視覺影響到他的嗅覺…所以對男人而言…凡是美女,其人必香…這就是所謂的”以偏概全”…

即使我很小心地換檔,但在加速與煞車之間,我們難免會有些碰觸…而且她總在我耳邊輕聲細語…我不知怎的,一直覺得耳根發燙…我寧願相信那是因為一般人呼出的氣體中…含有高量二氧化碳的因素…雖然我知道這不是事實…我終於能體會”倚天屠龍記”第四集裏,張無忌抱著趙敏時…非常希望路能永遠走不完的感覺…

進了友愛街…經過南台戲院的大門…哇sai!…擠了一堆人…難道今天是看免費的?…只好轉到中正路…找找可以停車的地方…

「痞子…你乾脆寄車好了…幹嘛還要繞來繞去?…」
『別開玩笑了…這種行將就木的爛車…去寄車會被笑的…』
「呵呵…痞子…連這種錢也省…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小氣ㄛ…」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被我瞄到了一個車位…停好車…她把太陽眼鏡收進背包裏…並從背包裏拿出個咖啡色梳子和一個蝴蝶形狀的髮夾…她嘴巴咬著那隻蝴蝶…然後理了一下她的長髮…並簡單地綁個馬尾…她淺淺地對我笑著…像是對我的等待表示歉意…而我…突然覺得她就像一隻輕輕飛舞的美麗蝴蝶…

「Sorry…讓你久等了…Let*s go…」
『嗯…我的車子好坐嗎?…』
「A.不好坐 B.當然不好坐 C.好坐才怪 D.很難坐 E.以上皆是…The answer is E…呵呵…痞子…我學你學得像嗎?…」
『傻瓜…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好的不學…學壞的…』
「不是我不學好…而是根本沒有好的讓我學…這也是孟子教我的…
”余豈好痞哉…余不得已也”…」
『好了…我投降了…別忘了今天是休兵的日子…』
「沒錯…這的確是認輸的好藉口…呵呵…」

「痞子…這裏寫著”禁止暫停”ㄋㄟ…」
『喔!…那沒關係…我們不是要”暫停”…我們會停很久…』
「痞子…你又在痞了…待會你的野狼被人宰了怎麼辦?…」
『不會啦!…看到這麼老舊的野狼…一般人會敬老尊賢…不會欺負牠的…』

南台戲院排隊的人龍…真的很長…2點20的電影…現在也不過才1點40而已…而且很奇怪…幾乎都是一男一女一起排隊…

『妳到裏面看看海報…我排就好…』
別人可以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她留在這裏…只會讓我觸景傷情而已…
「不要…我要在這裏陪你…」
『這樣妳會很無聊的…』
「跟你在一起怎會無聊呢?…讓我陪嘛!…」

其實我很感激這種擁擠的人潮…這樣我跟她之間的距離便更近了一些…在網路上,我們隔著螢幕…在麥當勞,我們隔著一張桌子…在機車上,我們隔著我的背影…而在這裏,我們根本沒有距離。她站在我左邊,右手臂不時地碰觸到我的左手臂…我們偶而穿插幾句沒有意義的對白…這種感覺很舒服…即使買不到電影票…我也心甘情願…今天真好…而讓今天美好的…不僅是天氣…還有此時等待的心情…

學生票一張也要240元,換言之,兩張就要480元…這次真的是受傷慘重…我皮包裏的先鋒部隊,已經全部陣亡了…由於她在我左手邊,而我用右手掏錢…所以我在掏錢時,不能讓她有阻止我的機會…實在是一大失策…2點10分左右,買到了票…一張是11排13號…一張是11排15號…

「哇!…痞子…11排13號ㄋㄟ…跟你生日同一天…」
『嗯…所以呢?…』
「所以這個位置我要坐…這張票我要保存起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如果妳堅持要付錢…我也會依妳…』
「痞子…你別擔心…今天我不會跟你爭著付錢的…」

擔心?…我擔心的是妳不跟我爭…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3)
進了電影院,剛坐下沒多久…燈光也正好暗了下來…我看電影時是絕對不說話的…所以我的嘴巴也終於有了休息的機會…接下來的三個多小時裏…我仔細地看著這部久仰大名且爭議性強的電影…我不是個浪漫的人…所以不被浪漫的情節所感動是可以理解的事…

除了Jack在沉入海底前跟Rose所說的對白:
”Rose, listen to me… Listen…Winning that ticket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ned to me…It brought me to you… And I'm thankful, Rose… I'm thankful…”

雖然我也叫Jack…但我比電影上的那個Jack幸運多了…我不用賭”梭哈”…也不必冒著生命危險搭上鐵達尼號…我只要打開pc…上個網…便能認識現實生活中的Rose…不過他比我幸運的是…他還會畫畫…於是電影上的Rose甘願脫光光讓他畫…雖然他一付很專注的模樣…好像很小心謹慎地慢慢畫…但我想他一定是故意慢慢地畫的…男人嘛!…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不然你叫他畫曾文惠…他一定一下子就搞定了…

而她…反應就不是這麼平淡了…她手上一直拿條手帕stand by…隨著電影愈到最後…她擦拭眼角的頻率愈高…當Jack要Rose答應他堅持到底,絕不放棄求生的念頭時…

電影上Rose說:”I promise… I will never let go, Jack… I'll never let go…”
她竟也跟著小聲地說:”I will never let go, Jack…”

而當Jack沉入海底的瞬間…她背包的拉鍊也同時打開…備用手帕正式登場…

席琳狄翁這個娘們,偏偏又在片尾唱起”My heart will go on…”彷彿被歌聲所感染…她於是”My tears will go on…”

『散場了…我們走吧!…』

我站了起來,小聲地跟她說…因為我覺得此時任何一點小擾動…都會令她崩潰…她坐在座位上,不發一語地凝視著我…過了好久…她突然說出:

「痞子…電影終究會散場,但人生還是得繼續…對嗎?…」

雖然我點點頭…但我心裏卻納悶著…她看到我點了頭…迅速地站起身子…背上背包…跟著我走出電影院…排隊入場的人,和擠著出場的人…同時聚集在電影院門口…使得散場的氣氛像極了鐵達尼號沉沒前…船上人員爭先恐後的逃生景象…原來我們好像只是離開了電影上的鐵達尼號…而人生裏的鐵達尼號…卻依然上映著…離開了南台戲院…她的眼淚卻未離開她的臉龐…

『我們走走吧!…』
6點是剛入夜的時候…霓虹閃爍的中正路…也許能讓她忘掉鐵達尼號的沉沒…
「嗯…好…」

她點點頭…卻不小心滑落了兩滴淚珠…

「痞子…你簽個名吧!…」
她拿出那張電影票根…遞給我…
『簽什麼?…難道簽”余誓以至誠,效忠輕舞飛揚小姐”嗎?…』
「討厭…你簽”痞子蔡”就好…反正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誰叫妳不問我…』
「你也沒問我ㄚ…這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她又在亂用成語了…我趕緊在票根背後,簽下痞子蔡三個字…她看看我的簽名…閃過一絲失望神情…但隨即嘆了一口氣說:
「謝謝你…痞子…」

既然說謝謝,幹嘛要嘆氣?…我的字很拙嗎?…不會吧!?…

我們四處看看…但並沒有交談…她突然在Christian Dior的專櫃停了下來…
「痞子…你在連線小說板看過Lemonade寫的”香水”嗎?…」
『嗯…前一陣子看過這篇短篇小說…寫得很感人ㄚ!…妳幹嘛這樣問?…』
「這瓶Christian Dior 的 Dolce Vita…就是男主角在女主角訂婚時送她的…
他還說:Dolce Vita是義大利文,中文的意思是指”甜蜜的日子”…」
『是嗎?…我倒是沒看這麼仔細…』
「痞子…那我們今天算不算”甜蜜的日子”?…」
『本來可以算是…但妳一哭…就打了折…』
「那這樣算是有點甜蜜又不會太甜蜜…就買小瓶的好了…」

幸好Lemonade寫的只是”香水”…萬一她寫的是”黃金”或是”鑽石”…那我就債台高築了…

『七點多了…妳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吃不下…你呢?…」
『You eat,I eat…』
她突然又怔怔地掉下淚來…我真是白癡…她好不容易離開了鐵達尼…我怎麼又去打撈鐵達尼的殘骸呢?…

「我們去大學路那家麥當勞…好嗎?…」

她擦了擦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向我這麼建議著…我點點頭…騎上了那隻野狼…她靜靜地坐在我的背後…今晚的風…開始有點涼了…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4)
到了麥當勞…好巧…竟然跟昨晚第一次見面的時間一樣…也是七點半…要吃1號餐嗎?…她搖了一下頭…2號餐呢?…她搖了兩下頭…那3號餐好嗎?…她搖了三下頭…就這樣一直搖到了最後一號餐…所以我還是點了兩杯大可和兩份薯條…然後坐在與昨天相同的位置上…

「痞子…你不吃東西會餓的…」
『妳吃不下…我當然也吃不下…』

這就是逞強的場面話了…因為到現在為止…我今天還未吃過東西…我咬了一口薯條…奇怪?…今天的麥當勞薯條竟然不再清脆甜美…反而有點鬆軟苦澀…原來當她的笑容失去神采時…麥當勞的薯條便不再清脆…

「痞子…為何你會叫jht呢?…」
『j是Jack…h是hate…t是Titanic…jht即是”Jack hate Titanic”的縮寫…』
「你別瞎掰了…還真的ㄌㄟ…」
『其實jht是我名字的縮寫…不過看在Titanic讓妳淚流的面子上…我這個Jack…自然不得不hate它了…』
「痞子…你不能hate Titanic…你一定要help Titanic…或是hold Titanic…」hate?…help?…hold?…自從看完Titanic後…她就常講一些我聽不懂的話…難道外文系也唸哲學?…

然後她就很少說話了…偶而低頭沉思…偶而呆呆地看著我…為什麼我要用”呆呆地”這種形容詞呢?…因為她好像很想仔細地看著我…但又怕看得太仔細…這種行為不是”呆”是什麼?…蠢?…笨?…傻?…

外面的大學路…開始人聲鼎沸了…

「痞子…大學路現在為什麼這麼熱鬧呢?…」
『今天是1997年的最後一天…大學路有跨年晚會…待會去看?…』
「好ㄚ!…可是我想現在去ㄋㄟ…」

我二話不說…端起了盤子…指了指她的背包…

張燦鍙市長新官上任…封鎖住大學路成大路段…想來個與民同樂…他比阿扁市長幸運…因為他可以跟他太太跳舞給我們看…但我又比他幸運…因為輕舞飛揚比他太太漂亮…正在胡思亂想間…天空突然下起了一陣雨…我不假思索地拉起了她的手…往成大成功校區警衛室旁的屋簷下奔去…
為了怕她多淋到幾滴雨…情急之下做出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由此觀之…我的確是個很殘忍的人…不過幸好我叫痞子…所以不必為不夠君子的行為背負太多良心上的譴責…

這是我第二次接觸到她的手指…和第一次時的感覺一樣…她的手指仍然冰冷異常…上次可能是因為冰可樂的關係…這次呢?…也許是雨吧!…或者是今晚的風…

警衛室旁的屋簷並沒有漏…但我現在卻覺得”屋漏偏逢連夜雨”…因為我看到了阿泰…這種可以跳舞的場合自然少不了阿泰…就像廚房裏少不了蟑螂…不過他從不攜伴參加舞會…因為他常說”沒有人去酒家喝酒還帶瓶台灣啤酒去的”…這話有理…舞會上充斥著各種又辣又正的美眉…什麼酒都有…幹嘛還自己帶個美眉去自斷生路呢?…如果美眉可以用酒來形容…那阿泰是什麼?…阿泰說他就是”開罐器”…

《痞子…你好厲害…竟然帶瓶”皇家禮炮21響”的XO來…》
『別鬧了…阿泰…這位是輕舞飛揚…』
《妳好…久仰大名了…痞子栽在妳的石榴裙下是可以瞑目的…》
「呵呵…阿泰兄…我對你才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呢!…」
《是嗎?…唉…我已經儘可能地掩飾我的鋒芒了…奈何事與願違…
沒想到還是瞞不過別人識貨的眼光…罪過…罪過ㄚ!…》

「我常在女生宿舍的牆壁上看到你的名字ㄛ!…」
《是嗎?…寫些什麼呢?…一定都是些太仰慕我的話吧!…》
「不是ㄋㄟ…通常寫”阿泰…你去吃屎吧!”…而且都寫在廁所的牆壁上…」
《哈哈…輕舞兄…妳和痞子都好厲害ㄛ!…》

我也笑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照理說阿泰是我的好友…我應該為他辯解的…我這樣好像有點見色忘友…不過事實是勝於雄辯的…

金黃色的射手阿泰…藍色的天蠍痞子…和咖啡色的雙魚輕舞飛揚…就這樣在警衛室旁的屋簷下聊了起來…直到雨停…這是我們三個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聚在一起…

《痞子…輕舞兄…雨停了…我去狩獵了…你們繼續纏綿吧!…》

走得好!…我不禁拍起手來…再聊下去…我就沒有形象了…

「痞子…你拍手幹嘛?…」
『喔…剛剛放的音樂真好聽…不由自主地想給它小小地鼓勵一下…』
「痞子…你少胡扯…你怕阿泰抖出你的秘密ㄏㄡ?…」

我有秘密嗎?…也許有…也許沒有…但在我腦海的檔案櫃裏…最高的機密就是妳…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5)
這個跨年晚會是由一個地區性電台主辦的…叫Kiss Radio…頻道是FM97.1…為什麼我記得是FM97.1?…因為它廣告的時間比播歌多…難怪叫”廣播”…節目其實是很無聊的…尤其是猜謎那部份…

”台南市有那些名勝古蹟?…請隨便說一個…”

哇ㄌㄟ…怎麼問這種蠢問題?…蠢到我都懶得舉手回答…竟然還有人答”安平金城”…我還”億載古堡”ㄌㄟ…

至於跳舞…我則是大肉腳…跳快舞時像隻發情的黑猩猩…

「痞子…我不能跳快舞…所以不能陪你跳…Sorry…」
『那沒差…反正妳叫”輕舞”…自然不能跳快舞…』
「希望能有”The Lady in Red”這首歌…」
『不簡單ㄛ!…這麼老的英文歌…妳竟然還記得…』
「前一陣子在收音機中聽到…就開始愛上它了…」

原來如此…不然這首歌在流行時…她恐怕還在唸小學吧!…其實我也很喜歡這首歌…尤其是那句”took my breath away”…我以前不相信為何舞池中那位紅衣女子轉身朝他微笑時…竟會讓他感到窒息…直到昨晚在她家樓下…她上樓前回頭對我一笑…我才終於得到解答…不過這首歌如果改成”The Lady in Coffee”…該有多好…最好這首歌不要被阿泰聽到…不然他一定改成”The Lady in Nothing”…

終於到了倒數計時的關鍵時刻…這也是晚會中的最高潮…在一片歡呼聲中…我們互道了一句:”新年快樂”…她是學外文的…為何不學外國人一樣…來個擁抱或親吻呢?…不過話不能這樣講…我是學水利的…也不見得要潑她水吧!?…

『明年我們再來?…』
「明年?…好遙遠的時間ㄛ…」
又在說白癡話了…她大概累壞而想睡了吧!?…

送她回到她住的那條勝利路巷子…遠離了喧鬧…與剛剛相比…現在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

「痞子…你還記得”香水”中提到的正確的香水用法嗎?…」

我搖了搖頭…我怎麼可能會記得?…我又不用香水…

「先擦在耳後…再塗在脖子上和手上的靜脈…然後將香水灑在空中…最後是從香水中走過…」
『真的假的?…這樣的話…這小瓶香水不就一下子用光了?…』
「痞子…我們來試試看好嗎?…」
『我”們”?…妳試就好了…我是個大男人ㄋㄟ…』

她打開了那瓶Dolce Vita…先擦在左耳後…再塗在脖子上和左手的靜脈…然後還真的將香水灑在空中…哇ㄌㄟ…很貴ㄋㄟ!…最後她張開雙臂…像是淋雨般…仰著臉走過這場香水雨…
「呵呵呵…痞子…好香好好玩ㄛ!…輪到你了…」
她興奮地笑著…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孩…

此時別說只叫我擦香水…就算要我喝下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我讓她把香水擦在我的左耳後…以及脖子上和左手的靜脈…這是我第三次感覺到她手指的冰冷…是香水的緣故吧!…我想…

「痞子…準備了ㄛ…我要灑香水囉!…」

我學著她張開雙臂…仰起臉…走過我人生的第一場香水雨…

「痞子…接下來換右耳和右手了…」
哇ㄌㄟ…還真的ㄌㄟ…我賺錢不容易ㄋㄟ…在我還來不及心疼前…她已經走過了她的第二場香水雨…而這次她更高興…手舞足蹈的樣子…就像她的暱稱一樣…是一隻輕舞飛揚的蝴蝶…

深夜的勝利路巷子內…就這樣下了好幾場的香水雨…直到我們用光了那瓶Dolce Vita…
「Dolce Vita用完了…這個甜蜜的日子也該結束了…痞子…我上去睡了…今夜三點一刻,我不上線,你也不准上線…」
『為什麼?…』
「你在中午12點上線時就知道了…記住ㄛ!…只准在中午12點上線…」

她拿出鑰匙,轉過身去打開公寓大門…就在此時…我看到她的後頸,有一處明顯的紅斑…
如果不是因為她今天將長髮紮成馬尾…我根本不可能會看到這處紅斑…

她慢慢地走進那棟公寓…在關上門前…她突然又探頭出來淺淺地笑著…

「痞子…騎車要小心點…」
在我尚未來得及點頭前…門已關上…我抬起頭…想看看四樓的燈光是否已轉為明亮?…等了許久…四樓始終陰暗著…陰暗的不只是在四樓的她…還有騎上野狼機車的我…

回到了研究室,阿泰聞到了我身上的香味…劈頭就問:《痞子…你身上為何這麼香?…你該不會真的跟她來個”親密接觸”吧!?…》

我沒有答腔…打開了冰箱…拿出了那兩瓶麒麟啤酒…一瓶拿給阿泰…我和他就這樣靜靜地喝掉了這兩瓶啤酒…喝完了酒…阿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離開了研究室…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6)
我關上了燈…讓黑暗將我包圍住…因為我希望能想像她也同時在黑暗中的感覺…原來人在黑暗中…最容易感受到的…就是孤單…她現在一定很孤單…但我又該如何陪伴她呢?…

在半夢半醒間…我彷彿看見一隻美麗的蝴蝶…在火海中化為灰燼…而那處紅斑…亦由淡紅漸漸轉變為赤紅…最後變成血紅…將我吞噬…是那瓶冰啤酒的緣故嗎?…我突然全身發冷…而那股涼意…竟直透內心深處…

隨著時間愈接近三點一刻…我的心跳頻率卻愈快…用guest上線吧!…因為我是jht…所以用guest上線不代表”我”上線…上了線…Query一下她…果然不在線上…我心臟的跳動速率雖快…但心臟的溫度卻依然很低…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12點…我興奮而又緊張地以jht上了線…但她卻不在線上…於是線上好友名單中…只有jht一個人…孤單地等待著FlyinDance…然而卻有她寄給我的一封mail…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8/01/01
日 期: Thu Jan 1 10:43:29 1998

Dear jht:

原本只是想在黑暗中沉澱自己的思緒…仔細品味我們共同擁有的回憶…沒想到在一片黑暗中…我只感受到孤寂…尤其當聽到你野狼機車的呼嘯聲愈來愈遠時…我不爭氣的眼淚又再度滑落…痞子…你能體會我的孤單嗎?…

我還是無法克服長久以來的習慣,所以我在三點一刻時偷偷用guest上了線…不怪我吧!?…:P

我Query一下你…你果然不在線上…該慶幸我對你的信任不是一廂情願?…還是該嘆息呢?…

天已經亮了…嗯…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應該帶點跟你有關的東西…就帶著那張電影票根吧!…
然後呢?…我想帶的帶不走…不該帶的卻甩不脫…

你收到這封mail的同時,我應該正在遠航往台北的班機上…
你能感受到我在一萬呎的高空中對你微笑嗎?…:)
也許今天的飛機無法爬升到一萬呎,因為我的心情很沉重…:(

去看我信箱中的mail吧!…那記錄著我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還有我在BBS寫的日記…說是日記…好像有點不妥…因為我只在幾個特別的日子裏記錄心情而已…

請你按照順序閱讀,讀完後或刪或留…決定權在你…因為我大概沒有機會上線了…密碼是我的生日…19760315…去看看吧!…

FlyinDance

ps. 痞子…別發呆了…快去!……

沒想到她連我的發呆都算得出來…果然是S型的女孩子…我趕緊以FlyinDance上了線…信箱中的mail只有jht和FlyinDance這兩個ID為發信人…我沒有心情去看我以前寄的mail…直接去看她的第一篇BBS日記…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09/18
日 期: Thu Sep 18 23:22:47 1997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可恥的成大…竟然選擇這個九一八事變發生日開學…擺明了不尊重慘遭日軍屠殺的同胞嘛!…為了紀念無辜受害的同胞…我今天特地翹課一天以表示哀悼…

我在榕園內坐著…覺得很無聊…乾脆就在校園裏逛了起來…我穿過地下道…來到屬於工學院地盤的成功校區…走在”工學院路”上…兩旁的樹既雄偉又俊美…陽光從樹葉間輕輕灑了下來…這種溫柔的陽光是我所能享受的極限…我不禁哼著歌…輕輕舞動了起來…而這裏的男生則充滿了朝氣…有別於文學院男生的書卷氣息…

資訊大樓看起來蠻壯觀的…給它個面子…本姑娘大駕光臨也…:)一大堆人在玩BBS…我也去湊個熱鬧…並在成大資研站註冊個新ID…自從本姑娘的出現推翻了”網路無美女”的定律後…
以前的ID就常遭很多無聊的男性ID騷擾…:(

每次上線…信箱裏就有一堆mail…內容都是想跟我交個朋友…有的炫耀文筆…有的自以為幽默…有的假裝誠懇…有的故作瀟灑…哼!…我才不稀罕ㄌㄟ…:~

這都怪室友小雯啦!…每次去見網友都要拉我去…她說這叫分擔風險…免得她被一大堆青蛙嚇到…結果被嚇到的反而是我…在網路上…男生稱霉女為恐龍…女生則稱菌男為青蛙…男生說”網路無美女”…女生則反駁說”網路青蛙滿地爬”…偏偏有些青蛙還自以為是王子…巴望得到公主一吻而變回王子…小雯說青蛙就是青蛙…即使美女陪他上床睡覺…他也還是青蛙…:)

那麼該換個什麼樣的ID跟暱稱呢?…想起剛剛在工學院路上的輕舞…愉悅的心情又再度浮現…年輕真好…:)就叫作”輕舞飛揚”好了…ID則為FlyinDance…I am Flying in Dancing!…

我也以這種心情為藍本…寫下了我的plan…希望我永遠年輕而飛揚…今天真好…離開教室是對的…:P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7)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09/22
日 期: Mon Sep 22 23:14:52 1997

小雯晚上又跑出去約會了…留下我一個人看著電視…:(電視新聞說陳進興在永和與警方對峙…結果雙方不開一槍一彈…而且還讓他逃脫…幸好我不在永和的家中…不然我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

我上了線…新ID新氣象…到各板去晃晃…我還跑到從不去逛的mantalk板…聽聽青蛙們的叫聲…有篇文章蠻有意思的…我留意了一下作者…他叫jht…

真遜!…什麼ID嘛!…j、h、t三個字母沒有一個是母音…多難唸ㄚ!…我是唸外文的…實在無法忍受這種英文程度近乎無知的ID…而他的暱稱更是白癡…竟然叫”痞子蔡”!…遜加est…小雯說青蛙的暱稱若好聽則未必是好…但如果難聽的話就一定是壞…所以我想他一定是隻癩蛤蟆…

偷偷去Query一下他的plan…卻看出了趣味…
他說:”如果把整個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澆不熄我對妳愛情的火燄。
整個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嗎?…不行。
所以我並不愛妳。”…

如果讓小雯看到的話…一定會說他在放屁…但我是淑女…所以我保留不說髒話的權利…這傢伙是個怎樣的人呢?…真的是痞子?…還是只是個英文白癡?…為什麼他有天使般的文筆…卻有魔鬼般的暱稱呢?…

我到處去找他的文章…這隻癩蛤蟆蠻會跳的…很多板都有他的文章…Letter板…Story板…Baseball板…甚至還跑到恐龍大本營的Ladytalk板來鬼叫…難道不怕被恐龍一腳踩扁?…反正也是無聊…於是我mail給他…告訴他我覺得他的plan很有趣…:~

在結束今天的日記前…我心裏一直納悶著…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主動mail給一個完全陌生的ID…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勇氣跟衝動呢?…被小雯帶壞嗎?…真的只是因為我”反正也是無聊”的緣故嗎?…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09/30
日 期: Tue Sep 30 23:48:06 1997

今天下午跟小雯到東豐路那家”翡冷翠”喝下午茶…氣氛很舒服…:)…一樓只有我們兩個客人…我點了一杯有薰衣草風味的茶…真是難得難得…因為我超愛喝咖啡的…從未在下午茶的時間裏真的喝茶…大概是被店員殷勤且具說服力的一番話所影響吧!…

晚上上線時,收到了屬於FlyinDance的第一封處女mail…是那個英文白癡的癩蛤蟆jht寄來的…他說他等了幾天.希望能在線上碰到我…奈何天不從人願…只好含恨寄mail…天怎會不從人願?…也許是老天比較聽我的話ㄛ!…:P

他說為了證明我有先見之明…他會努力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有趣的人…訓練?…有趣能用訓練的嗎?…看來他的腦袋有問題…真可憐…身為一個研究生卻沒有智商和英文程度時…的確值得同情…:)

不過他的mail跟他在板上的post…有很大的差異…他的post非常陽剛…往往是一針見血而不留餘地…但他的mail…卻有種溫柔纖細的味道…好像是?…好像是?…好像是下午的那杯薰衣草花茶…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0/05
日 期: Sun Oct 5 23:50:35 1997

難得的一個假日…更難得的是…小雯今天竟然沒有約會!…我和她到新光三越百貨去逛逛…因為13樓有皮包特賣會…午餐也在三越解決…韓國式豆腐辣湯麵…辣得小雯流出了眼淚…她說辣妹實在不應該再吃辣…不然就會辣上加辣…未辣人先辣己…

我看上了一個咖啡色的背包…它的顏色、裝飾品與外型…讓我聯想到Cappuccino咖啡…我毫不猶豫地買下了它…背上了這個背包…就像啜飲一杯甘醇甜美卻又濃郁強烈的Cappuccino咖啡…嗯…真好…:)…有點像談戀愛的感覺…不是嗎?…:P

資研從10/1晚上就開始當了…該不會是故意抗議共匪的國慶日吧!?…一直當到昨天晚上才恢復正常…這三天中…我千方百計地想連上資研…資研有寶嗎?…我又沒有得到BBS症候群…為何非得上線呢?…即使想看文章…到別站就好了ㄚ!…為何一定要上資研呢?…難道只因為資研有jht這隻癩蛤蟆?…

今天終於收到他寄的第二封mail…我有如獲至寶的感覺…我將他的mail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裏既踏實…又興奮…:)

突然好想喝一杯香濃的Cappuccino……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8)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0/10
日 期: Fri Oct 10 23:53:26 1997

中華民國又過生日了…為了表示我有忠貞愛國之心…我特地睡到下午兩點多…

其實都怪那隻青蛙啦!…上線時間總是在三更半夜…不…正確的說法應說是在四更尾…昨晚特地等他的…我還跟親愛的上帝禱告…希望能遇見一隻青蛙…等到凌晨兩點左右…不小心就睡著了…Idle了40分鐘…就被踢下站了…更氣的是…他就在三點上線…然後寄給我第6封mail…

他說事望我在中華民國的生日裏…比中華民國還快樂…快樂個頭!…難道他不知道有軍機墜機了嗎?…白癡…莫非他的腦袋也跟中華民國一樣…都被詛咒了嗎?…

真是討厭…半夜不睡覺在幹嘛?…難得有今天放假、明天沒課、後天再放的三天假期…搞不好本姑娘心情好…可以陪他出去玩的…哼!…今晚別指望我再等他了…:(

咦?…今天我怎麼不稱呼他為癩蛤蟆?…而改叫他為青蛙呢?…還有…為什麼我會等他呢?…又為什麼我會想見他呢?…難道說侖…我…我會想念他?…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0/25
日 期: Sat Oct 25 23:38:28 1997

我開始學著”亂槍打鳥”了…他實在很難捉摸…有時兩三天不上站…有時一天上好幾次…我這個獵人槍法笨拙…只能多開幾槍以增加命中的機率…可是我就是打不中這隻笨鳥…

劉備對孔明也只不過是三顧茅廬…而我已經顧到連茅廬都會不好意思了…他這隻笨青蛙…沒事幹嘛學孔明呢?…

唉…也許我的名字叫白天…而他的名字卻叫黑夜吧!…

收音機裏剛好傳來黃小琥唱的”不只是朋友”…或許我也是如此…我想要的”不只是mail”…
我的青蛙王子…你的生活杓息能不能正常一點呢?…

今天是台灣光復的日子…但我的心…卻開始淪陷了……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1/08
日 期: Sat Nov 8 23:36:42 1997

今天是他從香港回來的日子…他上封mail只告訴我說要去香港…但沒說去幾天…沒想到一去就是五天…而且當我看到mail時…他已經在泰航往香港的班機上了…

我其實是很生氣的…因為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昨天上線時…看到他的上站次數還是沒增加…死痞子…臭青蛙…你到底回不回來嘛?…:(

所以剛剛上線收到他的mail時…我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他說他去了很多地方…包括太平山和維多利亞港…他還說太平山上的星星一定沒有我的眼睛明亮…而維多利亞港的燈光也一定沒有我的笑容燦爛…

哼!…出去玩了這麼多天…就想憑這兩句甜言蜜語打發我?…而且他沒看過我…又怎會知道呢?…搞不好我的長相比太平山上的猴子還要恐怖…而我的笑聲比維多利亞港輪船的汽笛聲還要刺耳呢!…:~

不過…看在他亂猜竟也猜對的面子上…我也就不忍苛責了…:)

他說今天是長江三峽進行截流合龍工程的日子…這在他們水利工程界…是件空前的大事…我才不管什麼是截流或合龍ㄌㄟ…:(我在意的是…他跟我何時才能”合流”?…不再像兩條平行流動的河流般…永遠沒有匯流點…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29)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1/13
日 期: Thu Nov 13 23:33:56 1997

幸好今天是星期四…只差一天就是黑色星期五…好險…:)

他早上的mail說…今天是個非常特別的日子…為何特別?…他倒是沒說…難道是他生日?…也許是吧!…在這種日子出生確實是沒什麼好驕傲的…所以也難怪他不敢說…:P

他還說他很欣賞我的plan…為了慶祝這個特別的日子…所以他改了幾句:

” 我大聲地咆哮,在寂靜的教室之中。
妳投射過來異樣的眼神。
同情也好,不爽也罷。
並不曾使我的聲音變小。
因為令我度爛的,不是妳注視的目光。
而是我被當的流力。”

我的手扶著桌角…笑出了眼淚…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喜極而泣”?…哼!…竟敢亂改我的plan…:(此仇不報非淑女…我下次也要改他的plan…而且一定要讓他流下更多的眼淚…:P

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今天特別?…對他而言,什麼樣的日子才叫特別?…其實對我而言,每個收到他mail的日子,都很特別…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1/23
日 期: Sun Nov 23 23:58:06 1997

今天一大早,小雯開著她那輛紅色喜美,載我到墾丁去玩…:)

我穿著一整套咖啡色系的衣服…還背上我的Cappuccino…小雯罵我神經…那有人這樣穿的?…她笑我中了咖啡的毒了…可我就是喜歡…:P

墾丁公園真的好美…可惜有些人為的匠氣…不如社頂公園的渾然天成…我在社頂公園那片大草原上…留下了我的影子…小雯說從照相機的鏡頭裏看過去…就好像看到了一杯咖啡…呵呵…這就是我要的感覺…:)

有兩個男生過來搭訕…他們說:今天的天氣很好叫sunny…兩位小姐很美麗叫beauty…氣質也非常動人叫pretty…若能與妳們共遊則會很快樂叫happy…小雯則回答說:天氣突然變差了叫rainy…兩位先生長得不怎麼樣叫ugly…看到你們我開始不爽叫angry…再不快走老娘就會抓狂叫crazy…

呵呵…我怎麼會有小雯這樣的好友呢?…:)更難得的是…我仍然能出淤泥而不染…保持我的溫柔本性…:P

今天真的好高興…天氣好、風景好、小雯在我身旁更好…:)

雖然回到台南已經很累了…我還是上線寫下今天的心情…也收到了他寄來的第20封mail…今天真好…從頭到尾都是…:)希望他也很好…如果他不好的話…我分一點好給他…:~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2/03
日 期: Wed Dec 3 23:19:46 1997

媽昨晚又打電話來勸我辦理休學…怎麼可能嘛!…這是我大學時代的最後一年…就這麼放棄不是很可惜?…何況醫生也說侖現在是緩解期…只要不過度疲勞和避免日曬過多即可…雖然知道媽很擔心我…但我不喜歡她老把我當任性的小孩般看待…:(

好煩ㄛ!…睡也睡不著…都三點一刻了ㄋㄟ…:(小雯一定在熟睡…只好上線去晃晃吧!…咦?…竟然讓我看到jht這隻笨鳥…呵呵…瞄準了他…我扣了一下板機…這次他跑不掉了吧!…:P

他說他心情也不好…剛好跟我來個負負得正…是嗎?…搞不好會讓我雪上加霜ㄛ!…:~不過他真會掰…竟掰得我不好的心情煙消雲散…:D

而且他竟然知道我留長髮以及不常穿裙子…不知怎的…跟他聊天好愉快…:)
煩悶的心情一去…睡意就跟著來…
但我怎能就這樣放過他呢?…:P…所以我約他早上10點再聊…

今天早上他跟我說他對浪漫的看法…他在pc另一端說著…我則在pc這一端笑著…:)
好好玩ㄛ!…我不禁想像吟著葉慈的詩時…踩到狗屎的感覺…:D
他真的跟別人不一樣…看法總是那麼地鮮明有趣…
只可惜小雯提醒我該吃午飯了…不然我還想再聽他掰…:(

嗯…今晚決定再等他…我好喜歡在線上叫他痞子的感覺…:)
為了怕睡著…我準備要煮杯濃濃的曼巴咖啡…他明天凌晨還會上線嗎?…還有…當我第一次看到他也在線上時…我敲鍵盤的手指好像有點顫抖…是興奮嗎?…還是緊張?…

1997年12月3日的深夜…天冷…想念一個人…於是不冷…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0)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2/04
日 期: Thu Dec 4 23:28:15 1997

我在半夜兩點多上線…等著等著…收音機傳來”The Lady in Red”的旋律…男歌者極負磁性的嗓音…在這寂靜的夜裏…更具魅力…當他唱到那句”took my breath away”時…痞子上線了…天ㄚ!…是歌聲的關係嗎?…我真的感到一陣窒息…

我問他網路上的邂逅如何?…因為我想知道他如何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他說網路的出現產生了三種人…然後滔滔不絕地闡述這三種人的特色和差異…我靜靜地看著他傳送過來的文字…幻想著他口沫橫飛的模樣…嗯…我突然好想看到他…:)

他說侖們都是第二種人…不甘心接受酸檸檬的個性…而想成為甜美的水蜜桃…或許是吧!…因為我真的很羨慕小雯敢拼愛衝的牡羊座性格…我輕輕撥弄我的頭髮…在他說出我可能”時日無多”時…我掉落了幾根頭髮…

我摸了摸那些掉落的頭髮…全身彷彿被電擊…不會的…醫生說侖得的只是慢性病…不是絕症…我仍然可以像正常人般地生活…可是…我真的可以嗎?…盡情地揮灑年輕,舞動青春…真的是我無法做到的希望嗎?…

我該聽媽的話休學回台北嗎?…可是回台北後…我還能看到他嗎?…不…我不要…我想看他!…於是我學電視上的廣告詞…送給他一句:”伊莎貝爾,我們見面吧!”…直到他送來一句:”OK”…

看了看窗外…天微微地亮了…黑夜總會過去…但我心頭的陰影…何時才會散去?…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2/13
日 期: Sat Dec 13 23:41:13 1997

自從上次在線上碰到痞子後…我便習慣在深夜三點一刻上線…這算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吧!…小雯常問我他是誰?…我只笑笑地說他是痞子…倒不是因為jht這個沒有母音的ID說出來會丟臉…
只是他是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我想自私地霸佔著…:P

我們都聊些什麼呢?…反正他就是很會掰…所以也不愁沒話講…:)我常轉述他的話給小雯聽…小雯說他快可以拿到諾貝爾唬爛獎了…:)可是為什麼他都不問我的名字呢?…他都不好奇嗎?…

小雯說侖可能碰到江湖高手了…
才不是ㄌㄟ…痞子不是這種人…:~

雖然已經說好要見面…但他不提細節…我也就賭氣不提…:(
我是女孩子ㄚ!…總不能不學會矜持吧!…:~
而且他對我而言…就像是一面鏡子…我常在他身上看到我的個性…尤其是好強這個特質…於是不知不覺地…總喜歡處處跟他爭強鬥勝…:P
所以誰也不肯先問對方名字…誰也不肯先提見面細節…

剛剛在線上看到一篇名為”香水”的小說…我果然是浪漫的雙魚女子…很想學著故事中的女主角在Dolce Vita的香水雨中走過…如果那時他也在身旁…一定很甜蜜…:)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2/30
日 期: Wed Nov 31 02:16:38 1997

在記錄今天的心情前…得先吁口氣…試著放鬆…原本提醒自己11點前要回家的…這樣我才能及時完成今天的心得報告…:)

結果灰姑娘還是無法在午夜12點前回家…:P

今天凌晨在線上碰到他時…他說他感冒了…害我擔心了一下…原來是他又在耍痞…哼!…真是的…:(

但他竟然開始暗示我該討論見面的細節了…我好高興…:)
將近一個月的長期抗戰…我終於贏了…:)

為了小小地懲罰他讓我等了一個月之久…我騙他說侖長得並不可愛…:P
本想繼續逗他的…直到他說:”同是天涯沒貌人,相逢何必太龜毛”…我才答應見他…:)

我們約在大學路的麥當勞…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好小氣的痞子…竟然捨不得請我吃一頓…:(小雯說侖該遲到個半小時…算是對男性幾千年的專制做出無言的抗議…我才不要ㄌㄟ…我已經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在等待…我可不願意再多等待一分一秒…:)

我穿著去墾丁時的那套咖啡色系的衣褲…還有Cappuccino背包…我要帶著那天的愉悅心情去跟他見面…:)把單車停在NET店門口…然後我慢慢地走到麥當勞…

我一眼就認出藍色的他…他不僅全身藍色…連發呆的樣子也很藍色…像是熟識的朋友般…我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因為我想看他回過頭來時…滿地找眼鏡碎片的模樣…:)
但他的眼鏡並沒有跌破…我想他一定是嚇呆了…:P

在麥當勞裏…仔細地端詳著他…他長得很斯文…但笑起來邪邪的…果然有被稱為痞子的本錢…:)他講話總喜歡加上手勢…好像說話的是他的手…而不是嘴巴…咦?…在網路上的聊天不也是靠手嗎?…因此有一段時間…我忘了我到底是置身於網路或是在現實之中?…

我們從盤古開天…聊到如何治癒狗的自閉症…我很自然地和他談天說地…那種感覺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當我說話時…他總是靜靜地聆聽與在意…我也很喜歡今晚見面聊天時的氣氛…就像坐在沙灘上…吹著涼涼的海風…然後訴說著遠方漁船的故事一樣…很平淡也很輕鬆…

但我就是想考他…所以我掰出了一套”咖啡哲學”…當我掰完後…我又看到了他那藍色的發呆表情…:)沒想到他竟然也能掰出一套”流體力學”…我發呆的樣子…像咖啡色的嗎?…

我開始覺得他不是一個虛幻的人…他並不只是存活在虛幻的網路世界裏…在現實生活中…他依然陽剛而堅強、溫柔卻深沉、敏感又多變…我也覺得我的防禦工事…就像是構築在沙灘上的城堡…根本經不起海浪的衝擊…我在他面前…已不再好強…因為我徹底認輸了…所以…我答應了他明天的邀約…

嗯…離三點一刻還有一個小時…還是再煮杯曼巴咖啡吧!…我知道他那時一定也會上線…我不想讓他失望…更不想讓我失望…:P小雯說這叫制約反應…她說侖已經沒救了…:~制約就制約吧!…反正我心甘情願…:)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1)

發信人: FlyinDance (輕舞飛揚)
標 題: 1997/12/31
日 期: Thu Jan 1 06:03:52 1998

嗯…該用第二人稱的”你”…而非第三人稱的”他”了…因為我決定讓你分享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你果然如我預期般地在三點一刻上線…看來你也被我制約了ㄛ!…:)只可惜我們下午還得去看電影…不然我們又可以像從前般聊到天亮…趕快睡吧!…我可不想讓你看到我憔悴的模樣…:~

我在中午12點左右醒來…先洗個澡吧!對女孩子而言…飯可以不吃…澡不可不洗…:P我哼著歌…那使我想起開學那天在工學院路上的輕舞…:)然而當我穿上衣服時…我卻看到了我右手臂上的紅斑…

我愣愣地看著那處紅斑…全身彷彿被凍僵…在解凍後的那一剎那…我蹲在浴室裏…哭了起來…原來過去這三個多月以來…我只能在網路裏FlyinDance…並不能在現實生活中輕舞飛揚…所以我決定聽媽的話…回到台北…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擦乾了眼淚…待會你就來了…今天我們要去看電影呢!…應該要愉快的…可是為什麼要挑鐵達尼號呢?…我對悲劇一向是沒有抵抗力的啊!…

今天的天氣很好…台南的天氣一向如此…我把臉蛋藏在你的身後…畢竟我已經沒有本錢再曬一點太陽了…即使今天的陽光只是輕輕柔柔的。坐在你的機車後座…我可以看到你耳後泛起的紅潮…痞子…其實我和你一樣…耳根也會發燙…然而這只有拂過我耳畔的風可以看見…而你繞啊繞的…好像在找停車位…但我知道…你只是想讓我多待在你身後一會…

我用髮夾綁了個馬尾…那是因為小雯說侖臉型的弧線很迷人…所以我不想讓我的長髮遮住我的臉…痞子…我希望讓你永遠記住我現在最美麗的模樣…因為過了今天…我也許就不再美麗了…

在排隊買票時…是我最接近你的時候…我甚至希望我們就這樣一直排下去…買不到票也沒關係…但我的右手臂不時地碰觸到你的左手臂…我感覺到我右手臂上的紅斑正在冷笑著…

在南台戲院內…我終於克制不住我自己…我突然發覺我就像Titanic一樣…即將沉沒在冰冷的海底…

親愛的Jack…你又該如何呢?…hate?…help?…hold?…痞子…你並不浪漫…你不是那種會被虛構的愛情故事所感動的人…除了Jack說了那句:

”Rose, listen to me… Listen…Winning that ticket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ned to me…It brought me to you… And I'm thankful, Rose… I'm thankful…”

這時我才看到你坐直身子…牽動了一下眉間和嘴角…痞子…你知道嗎?…我也有同感…

你提醒我電影散場了…沒錯…屬於我的電影已經散場…但屬於你的人生還是得繼續…痞子…不是嗎?…

但我還是想自私地保留一些跟你有關的東西…我要你在票根上簽名…痞子…你好笨…那是我認輸的表示…我心裏希望你簽下你的本名…這樣我以後的思念才會更具體…如果還有”以後”的話…而且我才會更加確定…你並不只是存活在網路上…

痞子…我終於可以走在Dolce Vita的香水雨中…謝謝你讓我體會”甜蜜的日子”的真諦…但很抱歉…再見的話我說不出口…而且既然從網路的mail開始…就應該以網路的mail結束…

距離我第一次mail給你的日子…也已經有三個多月了…時間似乎不算短…但也不能以長來形容…我們之間的故事是由我起頭的…所以也要由我來結束…這叫”解鈴還需繫鈴人”…也叫”有始有終”…痞子…這次我的成語用得對嗎?…

也許正如你所說的…網路雖然迅速,但並不完美…我可以很快地寄給你我的思念…卻無法附上淚滴…嗯…天快亮了…待會再寄給你最後一封mail後…我就該走了…現在的你…應該正在熟睡吧!…


看完她的mail,我的心情又像是坐了一次雲霄飛車…但這次更緊張刺激…因為這台飛車還差點出軌…我從她的日記裏,發現了隱藏在她聰明慧黠的談吐下…竟然同樣也有顆柔情細膩的心…我不禁想著…當初她在寫日記時…會想到日後有別人來閱讀她的心嗎?…或者只是以網路世界裏的她為發信人…而以現實生活中的她為收信人?…又或者是相反呢?…

連續兩個星期…我習慣以自我催眠的方式…去面對每個想起她的清晨與黃昏,白天與黑夜。我不斷地告訴我自己…她只能在虛幻的網路裏FlyinDance…並不能在現實生活中輕舞飛揚…希望能去掉這種錐心刺骨的悸動。我也不斷地去逃避…逃避pc…逃避任何與咖啡色有關的東西…把自己放縱在書海中…隱藏在人群裏…希望能逃避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但我還是失敗了…

因為錐心刺骨和刻骨銘心,都有骨和心。除非我昧著良心…除非我不認識刻在骨頭上的那些字…我的催眠術才會成功。但我卻是個識字且有良心的人…

原來我並非不思念她…我只是忘了那股思念所帶來的激動而已…就像我不是不呼吸…我只是忘了我一直在呼吸而已…呼吸可以暫時摒息,但卻無法不繼續。所以…我決定去找小雯碰碰運氣…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2)
那天是1998年1月15日…一早便下起了雨…台南的天氣開始變冷了…是天氣的緣故吧!…我按門鈴的手一直顫抖著…
『請問小雯在嗎?…』
《This is 小雯 speaking…May I have your name?…》
『我…我…我是痞子…』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的名字…jht她不知道…我老爸給的名字她也沒聽過…只好這樣說了…

《Just a minute!…I go down right now!…》
沒多久…我聽到一聲關門的巨響…然後是一陣急促且匆忙的腳步聲…阿泰有一套在武俠小說裏所形容的接暗器的方法…叫”聽聲辨位”…像這種類似放鹽水蜂炮的腳步聲…應該是B型的女孩子…

小雯隨便綁了個馬尾…而且還沒用髮帶或髮夾…只用條橡皮筋…長相如何倒也來不及細看…因為男生的目光很容易被她的胸圍所吸引…更狠的是…她還穿緊身的衣服…使我的眼睛死無葬身之地…如果是阿泰來形容的話…他會說那叫”呼之欲出”…

《你就是痞子?…》
她仔細打量著我…滿臉狐疑…
『Yes…This is 痞子 speaking…』
我學她講話…也許會讓她對我有親切感…
《她在這裏…》
說邦後給了我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榮總”…和一間病房號碼…我愣愣地看著她…不過這次的目光往上移了25公分…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在發什麼呆?…還不給我趕快去看她!…》
『這是…?…』
《Shut up!…別囉唆了…快去!…還有台北比較冷…記得多穿幾件衣服…》

”砰”的一聲…她關上了公寓大門…
然後又是一陣鹽水蜂炮聲…小雯恐怕不僅是B型…而是B+型…下次要跟阿泰報這個明牌…讓他們去兩虎相爭一番…

我聽了小雯的話…多帶了幾件衣服…不過不是因為我擔心台北比較冷…而是因為我不知道要去多久?…我打了通電話給在台北工作的老妹…告訴她我要去住幾天…她問我為什麼?…我說侖要去找一隻美麗的蝴蝶…

我搭上11點40分遠航往台北的班機…我想兩個星期前…她一定也搭同樣的班次…一上飛機…我立刻繫了安全帶…倒不是因為今天的空中小姐很ugly…而是我已不再相信有任何美麗的空中小姐…身上會有與她類似的香味…

下了飛機…迎接我的…是另一種與台南截然不同的天氣…幸好台南今天也下雨…所以台北對我而言…只是比較冷而已…我在老妹的辦公室裏…卸下了行李…然後坐上277號公車…在榮總下了車…

我進了病房…她正在熟睡著…我靜靜地看著她…她長長的頭髮斜斜地散在棉被外面…我並沒有看到可以稱為咖啡色的頭髮…她的臉型變得稍圓…不再具有以前那種美麗的弧線…而她的臉頰及鼻樑已經有像蝴蝶狀分佈的紅斑…但不管她變成如何…她仍然是我心目中那隻最美麗的蝴蝶…

她長長的睫毛輕輕地跳動著…應該正在作夢吧!?…她夢到什麼呢?…工學院路上的輕舞?…麥當勞裏的初會?…南台戲院內的鐵達尼號?…還是勝利路巷口的香水雨?…

病房內愈來愈暗…我想去開燈…因為我不想讓她孤單地躺在陰暗的病房裏…但我又怕突如其來的光亮…會吵醒她的美夢…正在為難之際…她的眼睛慢慢地睜了開來…

她張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我…然後突然轉過身去…我只看到她背部偶而抽搐著…她變得更瘦了…而我也終於可以用”弱不禁風”這種形容詞來形容她…過了很久…大概是武俠小說裏所說的一柱香時間災!…她才轉過身來…用手揉了揉眼睛…淺淺地笑著…

「痞子…你來啦!…」
『是ㄚ!…今天天氣真好…對吧!?…』
「對ㄚ!…今天太陽也很圓…不是嗎?…呵呵…」

這是我們去看鐵達尼號那天…她坐在我機車後的對白…只是她不知道…台北今天下雨…根本沒出太陽…

「痞子…你坐ㄚ!…幹嘛一直站著?…」

經她提醒…我才找張椅子坐下…在舉步之間…我才發覺雙腳的痲痺…因為我已經站了幾個鐘頭了…
「痞子…你瘦了ㄛ!…」
她真厲害…竟然”先下手為強”…我才有資格說這句話吧!?…

「痞子…肚子餓了嗎?…中午有吃嗎?…」
「醫院的伙食不太好…所以病人通常會比較瘦…」
「其它的都還好…不過不能在線上跟你聊天實在是件很無聊的事…」
「痞子…論文寫完了嗎?…今年可以畢業嗎?…」

等等…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妳不是我ㄋㄟ…怎麼都是妳在問問題呢?…

不過…我也沒什麼好問的…因為我只是來看她…不是來滿足好奇心的…也許我該學著電影說出一些深情的對白。但我終究不是浪漫的人…而且畢竟那是電影,而這是人生…我只希望她能早點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醫院…回到純樸的台南…這次我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漫步在成功校區的工學院路上…我會一直陪著她…只要不叫我跳舞的話…

過沒多久…她媽媽便來看她了…50歲左右的年紀…略胖的身材…除了明朗的笑容外…跟她並不怎麼相像…

『嗯…我該走了…伯母再見…』
「你…你…」

她突然坐起身子…像是受到一陣驚嚇…
『我明天還會再來…明天的明天也是…直到妳離開這裏…』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3)
在回到老妹的住處前…我先去買瓶Christian Dior的 Dolce Vita…我買最大瓶的…這次要讓她灑到手酸也灑不完…老妹笑嘻嘻的說…自家兄妹,何需如此多禮…
我告訴她…『妳說得對…所以這不是買給妳的…』

我想要不是因為我們擁有同樣一個娘親…她恐怕會罵出台灣人耳熟能詳的三字真言了…

當天晚上…我一直無法入眠…台北的公雞是不敢亂叫的…所以我只能偶而睜開眼睛瞥一下窗外的天色…在第一道陽光射進窗內後…我離開了溫暖的被窩…我坐上taxi…因為我不想多浪費時間在等277號公車上…進了病房…她正在看一本小說…封面上有個清秀的女子畫像…但比她略遜一籌…

「痞子…你終於來了…等你好久…」
『妳昨晚睡得好嗎?…』
「我不敢睡得太沉…因為你來了也不會叫醒我…」
『那妳再睡一會?…』
「呵呵…你既然來了…我就更加睡不著了…」

我送給她那瓶Dolce Vita…約好她出院那天在榮總大門灑它個痛快…她問我小雯美嗎?…我說她太辣了…對眼睛不好…不過阿泰喜歡吃辣…可以讓他們去自相殘殺…然後她又問我台南的天氣好嗎?…我並沒有告訴她…她離開後的台南…天氣一直不曾好過…說著說著…她就睡著了…

我不敢凝視著她…因為她的臉上有一隻蝴蝶…昨晚離開前…我才知道她得的是紅斑性狼瘡…俗稱叫蝴蝶病…但我喜歡的是一隻能自在飛舞的咖啡色蝴蝶…而不是停在她臉上伴著蒼白膚色的這隻紅色蝴蝶…況且不能飛舞的蝴蝶還能算是蝴蝶嗎?…

「痞子…你幹嘛一直看著我…而且又不說話?…」

我也說不上來…因為我發覺她愈來愈虛弱…這讓我有股不詳的預感…

「痞子…我很渴ㄋㄟ…想喝點東西…」

我絕不會在此時離開妳半步的。電影”新不了情”裏,劉青雲到太平山去幫袁詠儀買紅豆糕回來後…就沒來得及看到袁詠儀的最後一面。我不笨,所以我不會下這種賭注的。

『妳在學電影情節把我支開嗎?…』

「痞子…電影是電影…人生是人生…」電影如何?…人生又如何?…

在電影”鐵達尼號”裏…Jack要沉入冰冷的海底前…用最後一口氣告訴Rose:”You must do me this honor…promise me you will survive… that you will never give up…no matter what happens… no matter how hopeless… promise me now…and never let go of that promise…”。

結果呢?…Rose老時還不是照樣鬆手…而把”海洋之心”丟入海裏…而在真實人生中,為了拍”鐵達尼號”,Rose刻意增胖…戲拍完後,還不是因為無法恢復成以前的身材,而放棄減肥…所以電影和人生其實是有相當大的關連性…

『妳不是剛喝過水了?…又想喝什麼?…』
「痞子…我又渴了嘛!…我現在要喝曼巴咖啡…」

這裏是醫院ㄋㄟ…到那裏去煮曼巴咖啡?…而且咖啡這種刺激性飲料…畢竟對身體不好…

『咖啡不好吧…喝點別的…好嗎?…』
「痞子…你也知道咖啡不好…所以請你以後少喝點…好嗎?…」

我看著她嘴角泛起的笑意,以及眼神中的狡黠…我才知道她拐這麼多彎就是希望我以後少喝點咖啡。我心裏彷彿受到一股重擊…不行了…鼻子突然感受到一股PH值小於7的氣息…再不平靜下來,也許淚水會決堤。我是學水利工程的,防洪是我吃飯的傢伙…絕不能讓水流越過堤防而漫淹…即使只是淚水。

『好…我答應妳…我儘量不喝咖啡…』
「那順便答應我以後不要熬夜…」
「還有以後別日夜顛倒了…」
「還有早餐一定要吃…」
「還有別太刻意偏愛藍色…那會使你看起來很憂鬱…」
「還有……」

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好像有點在交待後事的感覺…我不想讓她繼續,只好說:

『我去幫妳倒杯水吧!…免得妳口渴…』

「痞子…飲水機遠嗎?…如果遠我就不喝水了…」

從這裏到置放飲水機的轉角,男人平均要走67步,女人則要85步…加上裝水的時間,平均只要花1.8至2.1分鐘…不算遠。

『不會的…很近…』
「痞子…趕快回來…我不想一個人…好嗎?…我很怕孤單…」

我這次沒有回答。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4) … Over
《痞子…吃宵夜去吧!…學弟請吃鵝肉…》是阿泰在叫我。三更半夜裏,很多研究生都會相約一起出去吃點東西。有時會喝點酒,因為大家都有一肚子的悲憤。以前我常喝酒,但這兩個月來倒是都不喝了。

『等我10分鐘…我喝杯咖啡…』

到今天為止,輕舞飛揚已經離開我快兩個月了。我總是在每天深夜的三點一刻…上了線,關掉所有的Page…讓 jht 靜靜地陪著 FlyinDance 10分鐘。雖然現實生活中的她,已不再能輕舞飛揚…但我仍然希望網路世界裏的她,能繼續 Flying in Dancing…阿泰常罵我傻…人都走了,還幹這種無聊事做啥?…

可是即使她已不在人世,我仍然不忍心讓她的靈魂覺得孤單…因為她說過的…她怕孤單…

《痞子…你不是戒掉咖啡了嗎?…》

阿泰好奇地問著。其實我一直記得那晚她的囑付…所以從那時起,我也就不再喝咖啡了。但今夜的我,卻有一股想喝咖啡的衝動…而且我要多煮一杯給她。因為今天是3月15…她滿22歲的日子…

我記得1月17那天…台北的雨下得好大…當我趕到榮總時…他們告訴我說…凌晨三點一刻…從醫院裏飛走了一隻咖啡色的蝴蝶…然後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在277號公車的站牌下…站了一整天…小雯說得沒錯…台北實在好冷…老妹就比較笨了…竟然問我為何臉上會這麼濕?…難道她不知道那天台北的雨實在很大?…

這兩個月以來,我很努力地不去想起她。畢竟飯還是得吃,覺還是得睡,課還是得上,論文還是得趕。我希望自己不會無時無刻地想起她,而這種希望…就好像我希望天空不是藍色的;就好像我希望樹木不是綠色的;就好像我希望星星不在黑夜裏閃耀;就好像我希望太陽不在白天時高照。基本上,我是在希望一種不會發生的情況。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我還是扮演著第二種人的角色。

而我哭過嗎?…
No way!…我說過了,我是防洪工程的高手…將來長江三峽下游的防洪措施,搞不好我還會參與。如果心裏一有pH值小於7的感覺,我就會趕緊上線去看joke板…讓一些無聊低級黃色的笑話,轉移我的注意力。所以一切都跟去年9月多以前還沒遇見她時一樣…阿泰仍然風流多情,而我依舊乏味無趣。
只是研究室窗外的那隻野貓,似乎都不叫了…

上了線,關掉Page,準備去飲水機裝水煮咖啡…三樓的飲水機壞了,只好到二樓去裝水。
在等待盛水的時間裏,我看到了一封放在研究生信箱的信件。我是博士班的學生,信箱在三樓…二樓是碩士班研究生的信箱。信封外面的收件地址只寫:成大水利工程研究所…而收件人更怪,寫的是:”痞子蔡”。

我想不出系上還有那一個人有這種天怒人怨的綽號…所以應該是寄給我的信。我拆開一看,裏面有張信紙…還有另外一個咖啡色的信封。信上寫的是:

” 蔡同學你好:

我是輕舞飛揚的室友。很抱歉,我並不知道你的大名。我也不方便稱呼你為痞子,因為這是她的專利。前幾天她家人整理她的遺物時,發現了這封咖啡色的信,託我轉交。我只知道你的系所,只得硬著頭皮,碰碰運氣了。也許輕舞飛揚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發現這封信。那麼,祝你幸運了…

小雯 ”

信是在一個多月前寄的。我想小雯在寫這封信時,一定掉了很多眼淚…因為信紙上到處是濕了又乾的痕跡。而那封咖啡色的信,信封上有著另一種娟秀的字體…

寫著…”To:痞子蔡(我的青蛙王子)”…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輕舞飛揚的字跡。沒想到她的字,也會輕輕地舞著…

我忍住顫抖的手,慢慢地拆開這封咖啡色的信。

裏面有張照片和南台戲院1997年12月31日下午2點20分11排13號的票根…票根上在”痞子蔡”的簽名旁…她又簽下了”輕舞飛揚”。另外還有一張藍色的信紙…信紙上有我熟悉的Dolce Vita香水味道…

照片上的她,站在一片青綠的草原上。並穿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套咖啡色系的衣服…也就是像炭燒咖啡的鞋襪…像摩卡咖啡的小喇叭褲…像藍山咖啡的毛線衣…還背著那個像Cappuccino咖啡的背包…照片後面寫著:

”Dear jht:

咖啡色是雙魚的我…藍色是天蠍的你…咖啡色的信封內裝著藍色的信紙…知道我的意思了嗎?…:)看到我這杯香濃的咖啡…你會想喝嗎?…口水千萬要吸住…別滴下來ㄛ!…:P

FlyinDance ”

我閃過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想我會滴下來的,應該不是口水。而藍色信紙的內容很簡單:

”如果我還有一天壽命,那天我要做你女友。我還有一天的命嗎?…沒有。所以,很可惜。我今生仍然不是你的女友。

如果我有翅膀,我要從天堂飛下來看你。我有翅膀嗎?…沒有。所以,很遺憾。我從此無法再看到你。

如果把整個浴缸的水倒出,也澆不熄我對你愛情的火燄。整個浴缸的水全部倒得出嗎?…可以。所以,是的。我愛你…

輕舞飛揚 ”

我的胸口很輕易地被撕裂…眼淚迅速地如洪水般潰決我的防洪工程。驕傲無情的我…再也抵擋不住滿臉的淚水…她終於也改了我的plan…並討回了我積欠她的…兩個月的淚水…

後來奧斯卡金像獎揭曉…”鐵達尼號”囊括最佳影片等11項大獎。但是Rose並沒有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連老Rose也是一樣…與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擦身而過。原來在電影裏悲慘的,在人生中也未必不倒霉。而現實生活中的Jack,到底應不應該對Rose”Never let go”呢?…也許他不必擔心這個問題…因為那隻美麗的咖啡色蝴蝶…永遠在他心中翩翩飛舞著………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34) … Over
我輕輕地舞著,在靜謐的天堂之中。天使們投射過來異樣的眼神。詫異也好,欣賞也罷。

並不曾使我的舞步凌亂。因為令我飛揚的,不是天使們的目光。而是我的青蛙王子。


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後記】
敲完了”The End”鍵,看看手錶…凌晨四點了。如果是在兩個多月前…這時我早躺在床上了…但在過去這兩個多月以來…這種時間算是還早。

從1998年3月22,到5月29,共花了兩個月零八天去完成長達34篇的連載…平均兩天一篇的速度…算快嗎?…我不知道。因為我以前沒寫過這麼長的東西。

我寫作的時間不算長…如果我們談論的重點是小說或Story的話…去年12月18才完成第一篇處男作:”7-11之戀”…post在連線小說板上…收到一些朋友的鼓勵…我才有了所謂的”信心”。

這是短篇作品…我嘗試以男女雙方不同的思考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情。事實上我那時正迷上短篇小說,對長篇小說並無創作的興趣。與其說是沒有創作的興趣,倒不如說是沒有創作的能力。

接著是去年12月28完成12集的”圍巾”…這算是中篇作品吧!…我想。只花了三天便寫完,卻在隔了將近一個月才post,而且一次post完。為何會如此呢?…我也不清楚。也許我覺得這篇比較不像是小說災!因為我是站在女孩的角度所寫…所以那時很多人以為我是女的。

我喜歡這種誤會。

然後我就沒再寫了…即使往後的日子裏仍然常有所謂的”靈感”浮上腦海。因為我現階段存活的目的是完成畢業論文,拿到一個學位的光環…而不是在網路小說板上聽到掌聲。如果集一百個網友的掌聲,可以換取一個口試委員的簽名的話…那麼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寫下任何一個故事…但那是癡人說夢。所以我還是乖乖地求解艱澀的偏微分方程式…並在板上扮演讀者的角色。

我常在很多篇小說中得到感動…但我一直不曾告訴這些作者們我的感動。我也常期許自己能效法這些前輩們…寫出一篇篇令人感動的文章。但我並沒有很好的文學底子,實在不敢自暴其短。所以很多朋友說侖筆觸清淡,平易近人…事實上我也只能如此。這是能力問題…而不是風格問題。

”余豈好淡哉,余不得已也”。

在1998年3月15的深夜…研究室的窗外傳來了野貓的叫春聲還有雨聲。我決定寫下”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這個故事。

其實光看篇名就知道我是個不諳創作的菜鳥…連名字都不會取。但我決定尊重當時腦海裏所冒出的這幾句話:

”如果每個人的內心,都像是鎖了很多秘密的倉庫。

那麼如果你夠幸運的話,在你一生當中,你會碰到幾個握有可以打開你內心倉庫的鑰匙。但很多人終其一生,內心的倉庫卻始終未曾被開啟。”

我以我的一個好朋友(姑且稱他為L君)的故事為骨幹…以我對網路的觀感為血肉…並以一種我不太瞭解的東西為靈魂…那種東西叫愛情…然後寫下這篇文章。

如果不是因為自從post完第34集後,板上很多朋友和我信箱中的一堆信件來詢問有關”真實性”的問題…我想我並不會寫這篇後記。

因為在虛幻的網路世界裏談真實性的問題…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但”無風波不成江湖,無矛盾不成網路”。所以我只好將烏龜的頭伸出殼外,來談一談寫作的歷程。

我習慣以第一人稱”我”當作主角,因為我懶得命名。而我就是”我”…與故事中的痞子蔡是同一人。在現實生活中,我當男配角;但在故事裏,我卻搖身一變為男主角…因為我是希望浪漫愛情發生在我身上的第二種人。

”阿泰”的身上有我另一個好友的影子…要描述他很容易。
”小雯”是最接近”虛構”的人物…所以我對她的描述最少。

因為我對她的瞭解…只有在結局時收到她寄的那封信而已…那是封真實的信…但內容已做修改。

剩下的就是我心目中真正的主角:”輕舞飛揚”。我選擇讓她成為柔順浪漫的雙魚座女子,雖然我並不知道她真正的特質。記得那個為了王子而最終化為泡沫的人魚公主嗎?很多星座書上很喜歡以她來代表雙魚座的女子。但我不是要探討星座,我只是知道故事最後她也終將化為泡沫。

所以我開始寫時,竟然先寫完結局…因為在還不知道故事該如何開始時,我就已經知道該怎樣結束。

結局很老套,這我知道。連續劇、電影和淒美的愛情小說裏充斥著這種結局。有的為了收視率;有的為了票房;有的為了版稅…但我一直想不透我為的是什麼?…也許真的是心裏的那點虛榮心吧!

不過我並不想寫一篇很成功的小說,我只想說一個很動聽的故事。既然不能改變結局,那麼我剩下的工作只是如何將故事說得生動。

故事的開始自然是充滿著期待與有趣,即使結局並不太美。不曉得post到第幾集時,有位早就認識的網友嗅出了一點異樣。她是第一個請求我不要寫悲劇結局的人。她也告訴我,萬一真要寫悲劇,也請在結局留下一點希望。

所以我將故事的最後一幕由殯儀館移到醫院…將L君的輕舞飛揚,換為成大中文的一位美麗的輕舞飛揚…也將兇手由闖紅燈的砂石車,變成蝴蝶病。

我其實是很戒慎恐懼的,因為我很怕褻瀆這位美麗的女孩。所以我讓她由中文系轉到外文系,但仍讓她保有愛亂用成語的壞毛病。故事裏所有的場景大多是我親身經歷的經驗…除了那瓶貴死人的 Dolce Vita 香水以外。

第21集是個段落,之前我總能寫得很輕鬆。從22集開始,便是應該要面對結局的時候…我一次連post數集,這叫”長痛不如短痛”。但post到了25集,原先預期的效應就開始浮現…信箱中出現了很多為輕舞飛揚求情的信件。於是我再度試著去改寫結局。

直到有天學妹告訴我:”故事是你寫的,你的意見最重要”。所以,我心一橫,繼續post第26-28集以及第29-33集。

在32集裏,痞子靜靜地站在輕舞飛揚病床前幾個小時的那一幕…脫胎自L君孤獨地在殯儀館內凝視著他的輕舞飛揚。我一直試著想像L君當時的心情,但只能得到”遺憾”這種結論。我始終聽不到他心裏的哭聲。

post完33集後,我才突然發覺…我不是在描述L君的輕舞飛揚;也不是在描述成大中文的輕舞飛揚…我竟然是在描述我生命裏的輕舞飛揚。所以我才會讓輕舞飛揚因服用類固醇而變成滿月臉的後遺症,以一句”臉型變得稍圓”帶過…因為她在我心裏面永遠是隻美麗的蝴蝶,我不忍心描述她不再美麗的模樣…我只想記住她美麗的臉型弧線。於是我拿掉了輕舞飛揚進出加護病房的景象…直接以34集做為結尾。

後來,我終於可以聽到L君心裏的哭聲。也讓我心裏第一次有pH值小於7的感覺。如果你的生命中,已經出現了屬於你自己的輕舞飛揚…那麼請你讓她自在地飛舞在你身旁…而不是在你心中。

我已經找到了我生命中的輕舞飛揚…你呢?

2010年4月11日 星期日

蓉與牧童

一個很有仙氣的女孩:

在寫這封信時,我甚至連妳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這並不影響我寫信的念頭。我並不知妳的地址,所以這封信是否能寄出,還尚未可知。妳一定很莫名其妙,想知道這「無聊男子」是誰?我自知自己配不上妳,這個「配」字是我在電視連戲劇裏常看到的。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放牛班學生,實在不應該在此聯考將近的關頭上,寫這封信給妳,但這情愫積久了,藏在心中總是不好。文筆簡陋,祈勿見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妳一定很奇怪,我怎會查到妳的名字?這很簡單班上一位「弟兄」的馬子正好在妳班上,於是就...或許妳罵我窺人隱私,其實我非故意。妳知道的嘛!這些放牛的「牧童」(我一向如此自稱),除了「虧馬子」這個「雅嗜」外,還有一個劣習便是充當偵探,專探人隱密。他才高八斗的書呆子們,欲追妳的不知凡幾,牧童我頗曉自己底細,論課業,那是瞎子吃水餃─心裏有數;論品行,那是豆芽炒菲菜─亂七八糟。但沒關係,我有拉丁族的樂觀,也有著楚留香的瀟灑,一切盡力而「追」,何況我握有妳的地址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如果你第二封信是威脅,我是有證據可以反駁的。你說什麼一個和我「往來甚密」的男友,聽了簡直噁心!還有什麼一大堆追我的書呆子?我不知道你是誰,更不希望你來煩我,雖然你還蠻有趣。我認為你應該知道,現在正值最後衝刺階段,這段期間裏,「心如止水」是我的座右銘。不要以為這封信代表了我將接受你,浪費了這時間的目的,只是想要明白告訴你,不要在試圖闖入我平靜的生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妳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妳正值花樣年華,卻浪費在書本上,我知道我這種邏輯對妳是不通的。與其說大道理,不如讓妳去看這繽紛的季節,老拘泥在分數的象牙塔中,實在窒息了屬於青春的光彩。應該在這繽紛的季節,伸出妳的雙手,放開妳的心懷,去傾訴詩意的雨季,去輕撫那自然的真諦。看吧!那雲在動,動得那麼輕快、瀟灑,彷彿在笑妳以前的沉鬱。人生有的時候要像雲一般,不可眷念那過去,世間功名利祿皆是空,真正智慧的人應像雲一般,沒有匆匆,沒有嘆息,只有掬取,應在這繽紛的季節,多掬取一些,美好時光像雲逝,一縱即無跡,當數學老子在上面發表「政見」(因為不知所云)時,我總喜歡作詞,寫來或許妳要笑,但我仍然願意忍痛接受妳的笑,像那屋上的提琴手。這闕詞是無題的:「玫瑰凋樓旁,繁沒兩秋間;已是晚秋獨酌月,更見淚與愁。無意挽飄零,花落自有處,落花成意秋成苦,竟是相思苦。」贈與妳此詞的目的無它,只是看妳那纖麗的俏影,隱沒在考卷的陰影,心中便宛如刀割。請相信一個牧童真摯的感情,即使我不是「刺鳥」的愚神父有他那純潔的愛;我只願像一顆小星星,以自己的犧牲換來妳那月亮般的皎潔。最後,還有一點必須說明:請妳不要懷疑此封信的作者。雖然我只是一個放牛班,但我對國文卻情有獨鍾,從小學到現在,我只有國文課本是全本都翻開過的;另外,書、電影是我的消遣,所以,「克拉斯」要較普通的放牛生高一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今天考完模擬考,一回到家中,看到了你的信,心中感覺錯綜複雜。或許是有一點感動,或許是共鳴。剛才考完試,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討論答案,但我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既不想考卷,也不想去看電影,只想把心靜下來,靜思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們像是一隻隻風箏。在空中飄啊飄,看上去好像是在遨遊四方,實際上,控制飛高飛低,飛遠飛近的一根線,卻緊緊纏在另一隻大手上。國三下,說好聽點,是一群羽翼將豐的飛鴻,嘗試飛過久居三年的山頭,奔向另一個新的世界,但說的難聽些,卻是一排排的罪人,等著玩「美女與野獸」的遊戲,有的人因累積的努力而一躍登龍門,有的人卻因聯考制度的桎梏而犧牲,無疑的,這是一個殘酷的遊戲。我既有點羡慕你,又有點同情你,正如你所說的,這是一個繽紛的季節,「落花水面皆文章」,這文章卻只有你們這群牧童才能欣賞。儘管如此,我認為你們有些人還是只在浪擲美好時光,抽煙、撞球、玩電動玩具,像一點一滴的鹽酸,腐蝕著青春。但我相信你是與眾不同的,而且你應懂得我為何會同情你,因為-真正國民九年義務教育受益的只是我們,而你們卻被忽略了。只要中國的教育制度一天不改,學子們就一天受著不平等的教育機會,算是我替你們的呼聲吧!或許上次曾真的認識你吧!我寫了那封充滿「恨意」的信回你,十分抱歉。或許你會認為我很隨便,有男孩來信我便回信,其實不然,正如你所說,學校中很多「無聊男子」都常邀我郊遊、看電影,或打電話找我聊天,甚至有每天早上等在我家路旁,跟在我後面去上學。他們自命不凡,自認為是才子,是英雄,但他們的行徑如瓊瑤小說的男主角,但我可不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主角。你看過小野的小說嗎?有一篇給我印象很深,有一個女孩,交了一個筆友,叫蘇魯支,他們彼此交換著最深刻的情感和戀結,但那個叫飄飄的女孩,卻在魚雁往返之中,被蘇魯支的言行支配了,他失戀了,她安慰了他;他結婚了,她卻慟不如死,無疑的,蘇魯支化成了她的影子,伴著她走過一生。我不願你像蘇魯支地控制著我的一切,但我又好寂寞,多麼期盼有一人來和我互通心曲,而你闖入了我的世界,你不是功課很好,但你卻比那些「高材生」坦率、自然多了!我們倆做個筆友好嗎?但有時功課忙,回信晚了,可不要怪罪。

在做筆友之前,你是否可自我介紹一番呢?名字、年齡、愛好…我總覺得你已洞窺了我的一切,而我對你一無所知,那感覺令我心慌。

另外,你勸我莫在書中浪費青春,還作了一闕「警世詞」給我,前面我已經說過,升學制度固然對你們不公平,但真正的勇士是:在不公平的比賽中,以完美無缺的精神取得失敗。那天我騎經自立橋回家,從自立橋鳥瞰雄中,好美!古色古香的建築和著現代化的教堂,交織著一股新舊潮流會合的澎湃,紅花綠葉是不缺的,百年古木也顯出他的生生不息,不愧為南部第一學府,我當然不是強迫你要去考雄中,只是想告訴你:把握人生的方法不只是享樂而已,書中一樣能留給你這一季的繽紛!只剩兩個月了,我希望好好拼一番,高中或許還有希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我很感激妳對我的關心,為了不負妳所望,我已經準備好好打一場仗了!在妳這封信以前,我總認為這是沒有希望的仗,雖然老師們都說我是班上惟一有希望考上高中的人。但現在我改觀了,妳信前半段對聯考的不滿,激起了我想征服聯考的欲望,後半段的鼓勵,更是煽起了我鬥志的火苗。現在我不再去學校了,去那裏只是在浪費生命,雖然這樣再也見不到妳,但那只是表面的妳,如今妳已做我筆友了(為此我高興得兩餐飯吃不下),我將可接觸到妳的豐富內涵,那我又何必去追求浮華的外表呢?極可能領不到畢業證書,但那也不重要,畢竟那只是混來的,我沒有到學校去,妳或許可以猜到我去那裏呢?每天一早,便坐在圖書館的花圃前背單字,直到圖書館開門為止,同「業」倒是不少,尤其女生特別多,但我已克制自己不去招惹其他馬子,而專心於書本,只因我的心已有了妳,那便夠了。

這段在圖書館「掙扎」的期間內,我常上去六樓看看課外書籍,藉以休息一下。上次我看完了一本「悲慘世界」,我頗覺得自己便是那男主角尚萬近,他偷了一對銀燭台,這對銀燭台的主人便是一個寬容他多次的主教,為此他懺悔了一輩子,並以無限的悔意化為對世人的補償。我自己難道不是這樣嗎?一、二年級的我,除了偶而會看一些正經的書外,其他時間都浪費在打球、打電動玩具、看漫畫書上,蹺課、記過更是無以計之,除了吸煙(我總覺得那玩意只會束縛自己)外,其他不良素行,幾乎都嘗試過了。一開始之所以寫信給妳,無非是一總無聊透頂的念頭-想向同學誇耀一番這樣一個功課好、又漂亮的妞兒!但收到妳的信後,我徹底醒悟了。我立志要學那悔過的尚萬近,但我自知力量微薄,濟世是不成的(何況我也沒有犯了侵害世人的罪),我只有利用時間,妳知道嗎?我把妳當成是那個使我覺悟的主教!

妳要我自我介紹一番,這...總之是不成的,因為我決不比別人多認識自己一點的,有時當我沉迷於享樂之間,忽然會有一種震慄來到我心中,那是罪惡感。儘管如此,卻又抵擋不住它們的吸引力,心中便如有一個結,盤根糾錯。我的姓名自己並不喜歡,只因不是自己要的。年齡和妳一樣,倘若同日生那就更棒了。愛好太多了,但在我寂寞時,總又覺得嗜好太少。說了半天,還是沒有介紹自己,總歸一句話,我是一個由那可詛咒的老天操縱的玩偶,和一群莫名其妙原子所組成的生物體。
親愛的!妳知道,我會每天期待妳的回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我已等不及妳的回信了,我若不寫信給妳,傾訴所有積塞在我心中的感覺,我將會讀不下書。就在我寄出上封信的隔天,為了去看看妳,我特地去上學了。一進校門,就被管理仔碰個正著,或許妳不曉得,像我們這種特B班的學生,管理仔總是認識的。他要我跟他到訓導處的一個房間,那個「刑房」我挺熟的。一進門,他「拍啦」就給了我一巴掌,「說!這幾天死到那裏去了?」我撫著燒紅的臉頰,一言不發,雙眼瞪著他,今天他也竟是「氣頭十足」,一拳又朝我揮過來了,我躲開了,哼!我有必要接受這般的冤打嗎?甭說打架惹事了,這幾天我連玻璃都不曾打破一塊。要不是和妳通信以來,脾氣已收斂不少,我當場就跟「翻」了,即使不動拳頭,也要把他祖宗十八代一一「操」完。「不說是吧?一胚仔子,就會藏匕首在抽屜?你是老幾啊?我知道你是要打架而藏的,那為什麼一堆流氓來了,你又做縮頭烏龜來了?怕?怕還要找別人打架?累得班上同學無辜挨揍,連一位制止的老師,也被劃了一道...」我奪門而出,直奔教室。同學們瞪著我,我沒有理會,拖了「憨大呆仔」出教室,我非要問個明白不可。待「憨大呆仔」用他那顛顛倒倒,全無條理的語法,把事情原委說了一次後,我呆了。不顧我的書包和放在裏面的一本英文自修,我飛奔出了校門,爛糾察的哨聲和多少車輛的喇叭,充塞著我茫然的心,飛奔,飛奔...

我不知我走了多遠,直到腳酸為止。我累了,腳累了,心也累了。坐在安全島上,一朵小黃花向我挺立著,彷彿在笑我被騙了,被騙了,被騙了,被騙了...我天旋地轉起來,是的,我早就該知道,妳如此品學兼優,那麼漂亮,怎會看上我這個放牛的牧童?我只不過是妳釣到的一個凱子罷了,好向妳朋友,同學吹噓,說妳如何如何「有魅力」!最後為了擺脫我,又叫妳的男朋友帶人來修理我。但是妳不知道我是誰,卻查到了我是那一班(這實在太簡單了,只要查查那班在X月X日起,有一個同學忽然不到學校了。...),一看我不在,便遷怒他人,並留言要我小心,我把妳當成女神,妳卻...賤!賤!賤!

那天我就這樣晃蕩了一天,直到八點多,才帶著兩罐啤酒回家,鎖在房裏,看著妳給我的信,一面喝著酒,酒漬染黃了妳的信,酒漬和著淚...。

半夜裏,我獨自起來了,酒也醒,頭也異常清晰,悄悄地上了陽台,吾心已靜,無所謂的洩恨只不過多拖累一人而已。我絕不怪妳,而且再也不會去煩妳。那把匕首是妳男朋友來威脅我的,明天我會把匕首插在他的桌上,一切都過去了,我一樣要考高中,要讀書,這念頭是妳啟示我的,致一句最後的謝意。

我永遠是喜歡妳的,不管妳曾經給我多大傷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此時天方初曙,日是未見的。沁沁之風滾滾襲來,我以單薄之身來獨飲這孤涼,初晨的三民公園,三兩老人依歌起舞,或是拖條狗,提個鳥籠,其悠閒令人神往。今天收到你的信,我只能搖搖頭,嘆口氣罷了,你看過茶花女嗎?瑪格麗特的情何其誠也,她的意何其摯也,但可笑的亞芒卻是個沙文主義者,只要她一刻做出他所不願,而被環境所逼之事,他就把她當蕩婦,是寡廉薄恥,且盡一切之能事去侮辱她、打擊她,但高尚的茶花女,卻只以歡笑來接受他的羞辱,只為了這證明她仍愛他,我雖不是高貴如茶花女之流,但我卻肯原諒,你所罵我的一切。釣凱子?有魅力?吹噓?賤?你可知道我心碎了,我原本慶幸救了一個垂懸於絕崖之人,卻想不到...唉!上天可知我心清涼一片,即使一泓清水如沁,依舊傷感成冰。

我相信你會靜下心來,聽我解釋。我從不知道他-一個A班的學生,會做出這種事來。他是我國小五、六年級的同學,我知道他很喜歡我,我卻始終只把他當作同學,那天收到你的信,目睹你再度奮發而起,心中歡愉難以遏止,那天放學回家,在途中巧遇這位同學,畢竟是同學嗎!不聊聊天總覺不好意思。這一聊卻惹出禍來了,我把和你交筆友的事及你受我鼓勵而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那時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豫,並未覺如何不妥之處,唉!心悅口就快,替你招致如此多的麻煩,實在愧意萬千。

看你如此近乎瘋狂的舉動,相信你對我是誠意的,你是我的朋友,但絕不是男朋友,此點務請察之!

放學回來,身體頗覺欠適,母親帶我去看病,醫生要我先去檢驗所檢查血液,並替我打了一瓶點滴。躺在病榻,倦倦的,但總睡不著。算著點滴落下的秒數,想著世界上的芸芸眾生。上帝是公平的,他創造了敵人,卻也塑製了朋友,所以這個世界才會如此多的親情和戰爭。「小姐!貴姓啊?聊聊天好嗎?」身旁的一位國中模樣的男孩打斷了我的凝思,他側著頭,張大眼睛,似乎等著答案。一時間我有點不知所措,索性轉過頭,閉上雙眼。難道我真的如此招蜂引蝶嗎?有時照鏡子,覺得上帝實在待我不薄,賜給我一張姣好的臉。有人說:「美麗的女孩不會有能力。」我總不敢否認。師長們都說我穩上雄女,但讀雄女就代表了有才華嗎?自己總是懦弱,危及時只想依賴他人;自己總是缺乏決心,決定事情總是不夠明快...一時之間,自己的缺點竟紛沓而至,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只有臉蛋,沒有腦袋的女人?以致於男孩都只重視我的外表,而忽略了真正的內在美?

收到信時,我想哭!寫完這封信後,卻覺痛快極了,一個長久藏在心中的疑惑,終於得以坦然。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或許會不回信,但我絕沒有怨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這幾天重複的夢境總是相同;我在大雨中追著,追著要離去的妳,好幾次快追上了,却又滑倒了,倒在地上,孤弱無力地看妳的身影,在狂雨中漸漸縮小、縮小、縮小...我想吶喊,但聲音總是哽在喉頭。甚至有一次,我已抓到妳的肩頭,忽然雨滴斜送入我的眼簾,妳俏麗的身影驀然模糊,剎然,東西南北在我的腦中迴旋,我只知道狂奔,一陣陣刺耳的喇叭聲響起,劇痛在腿上慢慢、慢慢地擴大,同時妳的身影又忽然地出現了,卻是妳不曾停下來的身影...妳絕不可能知道那種醒來後的感覺,彷彿不曾失落一些,卻又好似身畔的一切全都消失了,矛盾自黑夜中向我襲來。我試圖忘了妳,但妳那離去的身影,卻始終令我驚慄。

但一切都消失了,自從收到妳的來信之後,我自悔愚蠢無知,將一個簡易的道理化成一場喧然大波,多麼可笑啊!把妳的信看了兩三遍,我才發現妳竟是那麼的純真,將自己的缺點率然而坦。自愧於自己的自私,沒有修養,感動之餘,我只有緊緊地握著雙手,祈禱妳忘了上次的那封信,燒了它,把它當成第一千零二夜吧!

最近讀書越來越不認真了,常常是讀到一半,便開始幻想著我考上雄中,妳考上雄女,而且彼此都很順利地度過了三年,然後又同時考上同一間大學,下了課,並肩走在花叢小徑,天空或許還飄著些雨絲...對坐在涼亭。我靜靜,仔細地端詳著妳,用我厚厚的手掌捧起妳溫軟的臉蛋,輕輕數著妳留著雨痕的睫毛,端詳著妳淡長的眉、略鉤而挺的鼻,兩片柔順的唇,黑亮的髮服貼地躺在妳鵝蛋型的臉上...或許很可笑吧!這種白日夢。但妳可知道?我一直有種衝動,想要在妳臉上輕輕一吻,以抒解鬱在心中的情意。

傲慢與偏見中,男女主角在初見面時,彼此都懷著成見,但經過談話、寫信,他們一一跨過了隔閡,結成了一對夫婦。多美好的結局!珍.奧斯提的這篇小說,有點純西洋式的喜劇,徹根皆甜。但真正偉大的愛情是在「刺鳥」中,一種深銘刻骨的情意,只以外表的平靜,淡淡地刻劃出來,最後兩人的兒子死了,洛夫也在麥姬的側伴下,靜靜走向他心目中的天堂,看起來似乎是十足的悲劇,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但恩(兩人的兒子),本來就不該來的,死了也只是歸還自然而已。而洛夫在世上,在神和人取捨間,矛盾了數十年,終而得以解脫;去了世間最摯愛的兩個男人,麥姬才算擁有了餘生心境的寧靜。哎!妳一定很奇怪,為何忽然向妳說這些,其實自己也不甚明白,只是心中鬱鬱的。

最近忽然喜歡起喝酒了,尤其喜歡在月夜中,宿酒醒來,腦中驀然清醒的感覺,白晝覺得憂煩的事,此時一掃而空,對著寂空,大聲朗誦詩詞,更是一大享受。上次想著妳,不自覺地竟衣服濕了,自己也搞不清是夜露或淚水。「夜露寂來月上梢,半空猶有思滿懷;滿懷意濃濕襟衫,露濕淚濕獨自白。」在夜闌人靜時,請妳細細品味這首自作曲,也許妳就能了解我此時的意境。

至於妳問我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在我的眼中,妳的一切都是無瑕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我從來沒想過這件荒唐事,而我竟然做了。上次的模擬考成績出來了,五百四十二分,全班排不到前十名,我呆了,我從不曾考得這麼壞的。一時悵然若失,便也想學學你的瀟灑。於是,跑到雜貨店去買了一瓶罐裝的啤酒,付錢時,老闆娘好奇地看著我,我只覺得臉上赤熱不已,如同火爐一般。出了店,便趕緊放入袋子裡,彷彿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回到家,又看了小野的一篇小說:試管蜘蛛。竟感動得哭了,和著考試不佳的愁緒,就真的把那瓶啤酒開了,人曰:『借酒消愁。』不料喝了第一口,就吐了出來,這真是:初嚐酒滋味了!過了一會兒,一種昏眩和甘沁一起冒上心頭,於是一邊喝,一邊吟詩頌詞:『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乾。』『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砧杵敲殘深巷月,梧桐搖落故園秋。』『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就這樣一面吟,一面飲,一時得失皆去,忘形之處,竟也翩翩起舞,舞掉不愉快,舞盡生老病死,舞完...也不知舞了多久,總之那時我醉了,醉得爛泥。

三點多,一陣暈眩把我搖了起來,第一個反應便是吐。頭重重的,過了一會,才想起剛才做了什麼,只見滿桌酒跡,參考書、測驗卷酒漬遍黃。儘管如此,心裡還是相當痛快。

你上次和我提了兩部名著,恰巧我都看過。唉!有時做人是不能太執著和拘泥的。假設麥姬不執著這段戀情,是否對兩人都是一種解脫呢?假設洛夫不被宗教所拘泥,是否兩人便能共締良緣呢?其實也不盡然,在天理之無常中,許多事物不能以價值論。如同我們吧!要是我們都學了課內的書,而不再去進修課外書籍,不是可以省下許多時間?他人認為書中蘊涵了人生的真諦,而吃喝玩樂只是膚淺的消遣。我有我的看法,你也決不能影響那少數人堅持的意見,因為真理是因人而異的。

頭又痛了起來,連書都看不下了,明天還有社會科第三冊及數學第二冊的考試,去吧!我的書!看,這酒真的使我瀟灑了。太白兄好酒,縱飲吟詩,天地日月,無不詠而成韻;蕭峰兄好酒,豪杯論武,南俠北傑,無不懍而成慕。可惜自己只是個小小女子,拋頭露面總是不行,只求在狹小的環境中,一切適意而行便滿足了,活了這十多年,心中還是喜歡喜劇,像傲慢與偏見的結局不是很好嗎?何必要像那白先勇的小說,總給人一種淡淡的憂鬱感呢?或許便是人生在世,不遂意的時候總是比如意時多吧?

好想看看你。

看了你的夢境與幻想,我真的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尤其你的大學之夢,由令我嚮往,我想真的有點喜歡你了,還幫我素描臉部,太美了!但你的夢境就不禁令我不寒而慄了,相信我,假使我是你夢中的女主角,我一定會留住腳步的...你真的是那樣坦白,我有幸和你搭起這座心橋,那和不讓我知道你是誰?讓我看看你吧!這是我一個小小的願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一個文靜秀麗的女孩子也會喝醉了?初接到信時,我覺得實在太有趣了,我真想看看妳去買酒的窘態和醉酒後的雙頰酡紅,那一定像是一顆熟透了的紅蘋果,那一定更添妳的嫵媚。妳知道嗎?我好想跟妳對飲,然後再吟詩頌詞,這兩方面我們都是旗鼓相當,太棒了!但話說回來,我是否已成了那個混蛋蘇魯文,從信中支配了這個小可愛的蓉呢?喝酒總不是好的,對健康尤其不佳,何況那也會損了妳的形象,一個煙、酒皆沾的女孩子,誰敢碰呢?只由於我嗜酒如命,卻把妳帶壞,實為罪過罪過!從一個自私的角度來說,偶而放縱一下,卻也是不錯的。我這個人是『自然』學派的,一切順其自然,什麼形象,什麼階級都是虛偽的。但無可奈何的,人在虛偽的死角矛盾了十幾年,至今尚不敢勇於脫掉那層虛偽的外表,讓真實的內在坦然出來。或許妳和我一樣,是天生縱酒瀟灑的,妳卻被社會加諸一種清純的束縛,在大部分的時間,妳必須努力去維護這個『軀體』,只有在這個暢快的季節,得以依天性而行。

妳切莫有罪惡感,必須知道:一切習俗皆是狂妄無知的人們硬加在自然之上,現在妳終於擺脫這些煩人的教條,雖只是短暫的,卻也值得再浮上三大白了。

最近又要搬家了。由於父親職務上的關係,我們成了『游牧民族』。我本來以為還只是在高雄,卻不料竟是要搬到臺北,昨天我執拗地鬧了一天,執意要留在高雄,等聯考考完再到臺北,父親看我近來似乎真的用功了,也就答應了。母親卻怕我惹事生非,其實我知道的,她是捨不得離開我,自出生到現在,我還沒跟她分離過三天以上的,也難怪她不願了。最後我編了一條自認最妙的理由:適應新環境期間會影響功課。母親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不過看得出,她是算準了我考不上此地的任何高中,妳知道我為何要留在高雄嗎?無他,只為了想看看妳,而且我也不願離妳太遠。等我努力考上高中後,我便可賴在此地不走了,這便是我的如意算盤了!不過,父母要我先去認識環境,暫時會離開高雄幾天,這幾天大概不會回信了,所以妳好好準備功課吧!不用再寫信給我了。(這僅為暫時,可別斷了音訊)

下禮拜就是畢業典禮了,昨天禮拜六,學校舉行預演畢業典禮,悄悄地回去看了一下,碰巧遇到一位昔日的弟兄,他略帶不屑地跟我說我領不到畢業證書,哼,有什麼了不起!待我考上高中,誰稀罕那國中的畢業證書呢?躲在一旁,聽他們在頒什麼市長獎、議長獎…什麼一大堆鬼勞子長獎,聽了半天,才終於聽到妳的名字。什麼混蛋老師嘛!才區長獎,真為妳不滿,不過沒看到妳,心中的悵然若失,便如同羅馬假期的結尾,癡情記者看著公主飄然離去,獨自立於大堂,不忍離去的惆悵不已!

想到要離開妳一段時日,真是不捨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今天我暈倒了。

那天大醉一場後,隔天就覺得身體不適,也不知為了什麼。那天預演的時候,肚子裡就似乎悶著血腥,同時也覺得疲倦不已,於是向老師請了假回家,母親要帶我去檢查檢查,我執意不肯。

在身心皆處不適的情況下度過兩天,第三天上學時,勉力騎過自立橋後,彷彿覺得心臟快停了,頭也昏眩不止,你絕無法暸解那恐怖景象,似乎在那一段時間,自己已在神的召蒙下,赴往西方極樂。

到了學校,一切的咬牙支撐卻都終止了,手腳軟了,天地間的萬物都相對地失去了意義,一陣血腥直衝上喉間劇痛從我瞳孔中射出,終於鮮血衝口而出,隨著昏眩,我也已倒在地上…

斷斷續續地感覺到訓導主任的急呼聲…被扶了起來,送上車…母親的啜泣聲…許多針扎入的痛楚…醫生護士們的匆匆蹤影…而這一些對我絲毫無意義,我一直恍恍惚惚地想著你和我並肩躺在如茵的草上,蝶舞亂,花影紛。

一時和樂融洽,輕聲細語在耳邊輕繫。忽然你提議要吟詩詞,並笑著要我先開始,彷彿是冥冥安排的,毫不加思索地便吟:『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你也自然而然地接吟下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野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差及,山鬼自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皆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剎那間,天地變得嚴肅起來,空氣猛然冷凝,不可觸及。兩人相對無語…景象又轉到一碧至深的湖上,我在湖上泛著小舟,你在湖旁為我唱歌,鮮美燦然的蓮花綻開微笑,雲日極為和諧,為我們編織了最佳背景。驀然間,大地忽然晦暗起來,狂風夾著暴雨,向我狂捲過來,船翻了,我也落入湖水,湖水本是溫和的,此時卻變得冷澈起來,寒意直襲上來。那些蓮花也向我聚集過來,原來清麗的她們,竟都成了一副猙獰的模樣,向我張牙舞爪,我嚇的哭不出來,只是大叫,我想向你求救,卻無望地瞧起湖畔列出一排一排的欄杆,把竭力嘶喊的你隔絕在外。湖水越來越碧綠,而我只是向下沉,我伸著雙手,高聲呼喊你的名字…

不知是昏睡了多久,我從惡夢中驚醒過來。本想起身來,但頭卻像是有千斤重一樣,把我壓回潔白的枕頭,此時,我方察覺四周近乎全白,枕頭、床單、棉被、床、甚至連四壁也是漆成白色的,這裡必是醫院了!
床的斜對面有面鏡子,映出蒼白而憔悴的我。母親皺著眉,低聲和醫生討論,似乎無察覺我已醒來,我靜下了心,回想發生了什麼,然後閉目凝神靜聽他們的對話。『究竟要昏迷多久啊?已經三天三夜了!』,『唉!我們已經盡力而為了,醒是會醒,但…只怕再醒也只能醒一個多月了。令嬡天生體質就不好,肝、肺皆有毛病,加上無細心保養,常常熬夜,從小到大,現在肝炎已是很危險了,本來不至如此嚴重的,但我們發現她最近曾喝過酒,那減了她好幾年的歲月!』天啊!我曾編織了多少夢,要和你共享人生,至今,一切都…母親在啜泣著,為了不使她發現我已知道病情,我忍住眼淚,看著前面沙發,我多麼希望你在這裡啊!輕輕安撫著我的肩膀,替我梳理髮絲,跟我說:『蓉!不要怕,這一切都是惡夢,很快就會過去的…』現今你究竟在何處?你可知道我多需要你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趁著護士不在,我又偷偷爬起來寫信。你為何不回信呢?是因為還未回高雄?還是同其他男孩一樣,見我大限將至;及以往俏麗裡臉上已大失光彩,於是皆離我遠走了?我相信你是前者,我一向很信任你的。

本來有一股衝動,要把醫院地址給你,讓你來看看垂死可憐的我。但你知道嗎?我變得好醜好醜,臉都凹了進去,眼睛浮腫,嘴唇白中帶紫,早已失去生氣,在鏡子中,我絲毫尋不到舊日的影子,也尋不到舊日的自信,你可知道我心碎了?碎成一塊一塊?我昨晚用蘋果將鏡子打碎,而且不准家人以外的人來看我,我要保存自己最後的美麗。事實上,除了導師,和兩三知己外,來的人幾乎是沒有,那位被你說成是我男友,後來找人去打你的國小同學,送來了一朵花,看到我變樣的臉,從此不再來了。我的人和他送的花一樣,凋了,不再有人理睬。

後天就是聯考了,我苦苦央求父母讓我赴考,在向聯考會陳情後,允許一個醫生隨侍在考場外。或許有人會笑我:即使考上了,又有什麼用呢?又何必去縮短本已少的歲月?但我自忖在這世上無留下什麼,除了父母和你之外,所以我認為這一筆雖是多餘的,卻是有意義的。更何況哭也哭過了,恨也恨完了,為何不再堅強地最後站起來一次?

為了讓你回憶中,保有我最美好的影子,我求你不要來看我,但求你把你的照片寄來好嗎?我好想看看你,不論醜俊,那都會給我一絲氣力的。

夜深沈了,真的深了,我在想著你現在做什麼?睡覺?用功?我相信你已準備的差不多了,好好打一仗吧!好想跟你同一考場。嗟乎!臨死之前,才發現自己的『好想』真多。十六歲,真不甘願,彷彿美酒尚未飲盡,杯子便破了。你可憐我嗎?

或許你也像那些薄情郎一樣,現實而寡情,我不會怪你,畢竟你給我的已太多了。淚不爭氣地又流了出來,血也忍不住又咳了出來,染紅了我無力的字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童:

忍住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又掉了下來,看著它們一滴一滴落在地板碎了,碎在心中。我非感傷自己離大限已不遠矣,而是感懷你竟也是那樣寡情,唉,能怪誰呢?至今,身雖未死,心卻已死。

這幾天,心中一直矛盾,一方面想著要見見你,一方面卻又不願你見到我醜陋的模樣。你可知道是什麼支撐著我考完聯考的?當全身昏眩,氣血翻湧,我總告訴自己:支持下去,回醫院就能看見你的信躺在病榻上,更或許你的人已坐在病榻前的沙發上。這個念頭支撐著我寫完考卷。

國文的作文題目: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以顫抖的手,在字淚俱下的情況下,把稿紙寫滿了。其實對我而言,幸福是什麼呢?我剩下的幸福便是你的信,那會給我一絲心靈的慰藉。我一面寫,一面在心中吶喊著:騙人、騙人、騙人的,幸福那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正如我最後這麼一點幸福,也被無情的你剝奪走了。若這句話是對,那上天待我又是何其不公?這封信或許是我的遺書了。常聽人家說什麼靈性、靈性,自己至死前,才了解自己也頗有點靈性,便是知道自己在這幾天必要安息了,這種靈性又令人何其悲也!其實世上的牽掛太多了,走了一走了之,反倒落得輕鬆。像那天考完,我連對都沒有對,反正考上了那間學校,都是無所謂,倒是真正關心的是你。我死後,你是否也會有另一個筆友?不要!不要!真的,我好想當你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筆友,這或許有點自私,但成全我好嗎?

恐怕無法實踐諾言了,猶記上次承諾你說,定要留住自己的腳步,但終究,是上天帶走了我。

好想再喝酒。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人生彷彿一場豪飲,匆匆舉杯,匆匆落杯,留下的只是無情的酒漬,醉醒後,回首一看,才知已是紅塵萬里了。

為何不再給我一封信呢?你可知道我多想念你嗎?再度想起你的大學之夢,多美,多美,多美!但曾幾何時,美夢如花瓣入水,沉了,無影無蹤。在夢中,總是夢到嫁給你,生好多好多的兒子、女兒,又想到你哄孩子的憨態,在夢中也笑了起來,一夢醒來,卻依舊處於床榻,不覺悲從中來,又是涕淚俱下。啊!『此時此景,更與何人說?』

你會想念我嗎?你總是很瀟灑的,或許會大哭一場,然後繼續在人生旅途中,踽踽獨行,我只恨自己福薄,無法與你攜酒共走天涯。啊!一陣陣的氣悶哽在胸口,一時間覺得心臟越跳越慢了,牧童!牧童!我好痛苦…

再度醒來,家人親戚都在眼前了,個個都是淚痕猶存,我已自知為了什麼,我要起來繼續寫下來,但醫生制止了。在我苦苦央求下,醫生答應由護士幫我寫,所以這段是護士小姐幫我手錄的。

好希望像文藝悲劇,男主角在女主角臨死前趕來,我多希望你在我垂死之際趕來,但卻已知願終不可違。啊!呼吸越來越難,或許還有幾分鐘吧!在我嚥下最後一口氣以前,我只剩下最後一個要求:以後常去看我,好嗎?然後題上兩首詩,送給我。『煙花雖然不堪剪,確有詩永結同心。』終於大限已至,但我仍不願跟你說:永…別…了…

蓉:
妳走了,走得無聲無息。『我有一千個夢,撒在每個莫名的情懷,幻有滅,情有空,歌有終,水有逝,但這夢啊!只有萬古佳釀堪醉其中!』我好不容易,覓來一佳偶共醉美夢,但夢未全,伊人已去!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第一次真正感到這句詞的含義。這個地方,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前有梧桐,後有薔薇,兩三個圓石綴於荒蔓野草中,一棵大榕樹橫亙其中,日光是潑不進來的。本想聯考完,就想和妳見面,然後帶妳至此地,共飲共舞共吟詩。不料,今日卻是我獨自啜著酒,掉著淚,想著從前妳在校園內的倩影。

妳一直很喜歡笑的,不是嗎?妳們的教室在三樓,我們的教室正好遙對著妳們。尚未和妳通信時,每次上課,必定帶個望遠鏡,然後和弟兄換得一個靠窗的座位,整節課,就是凝望著妳。妳上課總是專注的多,有時看著黑板,有時便埋首於筆記簿中,髮甩在一旁,斜側著頭,那姿勢好美!至今回憶,猶歷歷在目,妳真的走了嗎?我簡直無法相信。拿起啤酒瓶,才猛然發現,空了,一滴都不剩。

真後悔要到臺北去,恨自己為何不早日收到妳的信。老是要祈求妳的原諒,在我們短短的交往中本來馬上要回高雄的,不料旅居美國的阿姨,偕同表妹回國。母親要我早上、中午用功,晚上便和他們去逛逛街,敘敘感情,表妹又老黏著我,要我教她國文,使我更脫不了身,我也想著妳正值衝刺,讓妳靜下心也好,好不容易挨到聯考前一天,才得以回高雄應考,恰巧妳的信又被管家轉到臺北去了,終於無法與妳再相見,莫非上天註定這只是一段永不交流的情嗎?考完後,接到母親急電,說阿姨、表妹要回僑居地,叫我立刻回臺北接機,這一走,竟又錯過了和妳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莫不叫人柔腸寸斷!等到他一走,才得以打開妳的信,一看之下,全身像電殛一般,心緊懸在半空中,繞著『不可能』,『不可能』…三個字打轉,抱著頹喪之極的心,匆匆趕回高雄,妳卻已屍骨冰寒,我求妳的雙親再讓我看一次最後的妳。當顫抖的手掀起白布,天啊!妳那樣純潔,那樣柔情,為何還要遭受如此重的刑罰?輕輕撫摸妳冰冷而無血色的臉龐,依舊那樣秀美,細細地呼喚著妳的名字,多希望妳再度睜開眼,等著我撫掉妳睫毛上的淚痕,唉!我豈又值得妳為我掉眼淚?髮一樣是柔順的,只是比我上次見妳時長了一些。悲愴的眼淚終於撲撲地掉落在妳臉上,妳為何不再笑語嫣嫣呢?腦海中一直恍惚著:這或許一切是夢,夢醒了,妳又在我眼前,任我把妳抱在懷裡親吻,更或許妳根本沒有死,眼前的屍體不是妳、不是妳!我退後、退後、退後,直至『碰』地一聲,踢倒了妳父母為妳燒的紙錢、我軟倒在地上,讓飄啊飄的灰燼恣意地落在我臉上…

為何不再喝了呢?這一瓶是妳的啊!把它喝了,順便慶賀妳考上了雄女。哈!哈!哈!妳考上了雄女,不是妳心所夙願嗎?考上了亦復何用,不過是讓雄女的報到率又低了一點。也告訴妳一件傻事:不負妳的期望,我也考上了一間高中,雖然和雄中不可同日而語,但總也算考上了。當在妳墳前考慮了一個下午後,我終於決定去讀了。可笑的是,報到要畢業證書,才想起沒有。於是便到教務處要求通融,料不到教務主任卻指著我的鼻子說:國中都唸不畢業,還唸什麼高中?我笑了,仰天長笑!難道這個世界就真的此可笑嗎?或許我該學學那謝遜,大罵一聲:賊老天!在妳這僅存的兩個月中,為何不讓我和妳去好好地共度歲月呢?雖然我倆未曾謀面,但從信中,我深深感到彼此的心中存有一種靈契。但可恨的賊老天,把這段最可貴的時光浪費在書卷之中,雖然雙雙達成心願,但妳走了,我也因沒有畢業證書而排於門外,究竟我們是做錯了什麼事嗎?以致遭受到如此大的懲罰?

終究是留不住妳的腳步,記得妳是答應過我的。但即使走了,真得連回首和我共飲一杯,也不得行之嗎?又想起最喜歡的一首英文歌:I can wait forever if you say you'll be there,too. I can wait forever if you will. I know it's worth it all to spend my life along with you…我此刻正如歌中所言,我可以等妳到永遠,我使終只認為妳儘儘去遠遊,終有一日,在那舊情夕陽處,我倆攜手共行的影子,又會被日光拉得長長的…

妳的那瓶酒倒了,被我踢倒的,流得一乾二淨。昨天妳出葬了,也了結我的一樁心願。這幾天妳停棺在家,我總不敢睡,妳的芳魂必又來找我一同出遊,而那只有徒增醒來後的悲愴罷了。嗚呼!生前汝不得見吾,死後依然不得見吾償願,吾之罪孽何其深也!妳的父母將妳葬在一處面海的山地上,四周之鄰雖不多,但儘可俯視海景,無論晴雨,無論黃昏,海總是多角度的,一種角度有一種角度的美,同妳一樣。周圍植滿了梧桐,我還特別栽了一朵小桂花在妳墓前,她有一種不惹人慾望的清香,妳也一樣有的。明天我就要走了,到臺北去。既然讀不成高中,留在這個傷心地又復何用?不過,每當梧桐葉落之際,我總會回來看妳的。

今天是我留在此地的最後一天了,明一早的國光號,將帶走我的身,卻帶不走我的心。總有許多話想和妳說,卻又都忘了。

最後附上一首前人做的香塚詞: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所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夕陽沉了,依舊那樣淒美。我把前幾封給妳的信,連同這封,一齊帶到妳的墓前,燒給遙遠的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蓉:

三十年的歲月,像一股輕煙,繚繞在淡淡的悲愁中。三十年來,我始終沒有忘懷妳,我的心沒有變,只是髮已開始蒼白而已。

妳在地底可好?光陰不疾乎?轉眼妳也走了三十個年頭了。最後去看妳時,心中便立定決心要創一番大事業。如今,雖稱不上衣錦還鄉,卻也是頗有成就,妳高興嗎?想當年,以我國中學歷之身,求職總是到處碰壁。每當我拿著一張報紙,拎著一罐啤酒,茫茫無目標地漫步在深黑路上,我真想一死了之,追隨妳至九泉底下,但一想到妳誠摯的言語,我總又振作了起來。或許是因緣際會吧!從一個小職員開始,奮鬥了三十年,才算終有小成,總是沒辜負妳了。

妳生前我對不起妳,妳死後我依然抱著歉疚。剛離開高雄的那幾年,每當梧桐葉落之際,我總是回去看看妳,除除雜草。後來幾載浮沈於得意、失意之間,便忘了這個梧桐之約。大約是十五年前吧,當我回去時,方才發現妳的墓碑幾乎已全傾頹,蔓草早已掩蓋了高起的香塚,一旁的小桂花早也已死了,我呆了,呆坐在荒蕪野草上。後來我才知道,在妳死後沒幾年,妳家人便全都遷居西班牙了。當時,在茫然中,我只隱約知道自己是衝衝撞撞下山的,買了一把鐮刀,一個鏟子,和一些花苗。然後一面流著淚,一面除著高過人身的草,後來實在是力竭了,乾脆便點了一把火燒了,熊熊火燄似乎組成了妳哀怨的喟嘆,火燒的滋滋聲彷彿告訴我:終於有人想起妳了,卻是一個未曾見過的牧童…草盡了,執著鏟子,撫平妳那被踐踏已久的香塚,如何不令人心有悽悽呢?在世為一人人皆求之美女,一旦離世卻落得如此悲涼!

予妳之信老提愁事,提一提喜事吧!我一直沒有結婚(有了妳一生便不再有缺憾!)在我事業成功之後,常感到長夜漫漫,孓然一生寂寞誰與共!在偶然一次捐款中,我在孤兒院找到一個極像妳的小女孩,我毫不考慮領養了她,那時她方才六歲!當她十六歲時(亦即去年),我帶她回高雄妳的墓前。那時妳的墓已被我大肆整修了、地加大了,四周圍上柵欄,鋪上韓國草,並遍植花朵─算是我對妳一點小小補償。墓碑我擅自改了:愛妻蓉之墓。我帶她到妳那裡,並要她奉上三支香,並叫一聲:母親。她一直都很乖巧溫順的,尤其至今,她出落得和妳當年一樣,清麗難喻。妳在地下若有知,獲悉得此佳女,必當滿足。妳可知道我幫她取的名字?─宛蓉,好聽嗎?

或許妳覺得我很癡情吧!但我知道,妳也知道,『愛』是天下最難懂的事。對於我,能夠三十年不忘懷妳,絕非是妳的容貌,而是彼此心靈的偶然契合。『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而投影在你的波心…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悲天!不知幸抑或不幸,我卻永遠忘不了我倆短暫交會時所發出的光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天理之無常,許多事不能問代價;在歲月之無常,許多愛缺乏酌理智。
悲之而化育之,如淡淡花綻。
淡之而笑置之,苦亦為苦也;莫顧人生十五或五十,總歸戲,戲臺上,隔著天窗,淡淡月光入。
那兒,情傷處,曾擁抱,曾落淚,多少茫夜過,總歸空。
這幕戲末另幕升,幕幕悲劇幕幕升,直至人生無根。
那管曾有彩霞薄暮,一樣化為塵土,
隨風飄,隨風飄,如刺鳥般,歌盡身亡音不留.....

2010年4月7日 星期三

筆,是中國文化孕育出的一種藝術和工藝的結晶,是歷史中的文化傳奇。關於毛筆的起源,至今人們仍流傳著漢朝大將軍蒙恬製作毛筆的故事,但是近代研究物志的學者認為,早在西元前1600-1066年左右,毛筆就在民間出現了。根據出土的文物和有關的歷史記載,在新石器時代彩陶上的一些花紋中有毛筆劃出的筆鋒,這或許說明了新石器時代,已經出現了毛筆。

最初的毛筆是用來塗描甲骨文筆劃的,換一句話,在中國書寫歷史上,硬筆和軟筆是同時出現的,只是毛筆先起到輔助的作用。在商代的一些甲骨文殘片上,有的文字是直接寫出來,這些筆劃圓潤的文字是用毛筆書寫的。在商代的甲骨文中,就有像形文字是一手握筆的樣子,這就是後來的"聿"字,即"筆"字的前身。真正將毛筆作書寫工具是與使用簡牘和錦帛分上開的。

在各類筆中,毛筆可算是中國獨有的品類了。傳統的毛筆不但是古人必備的文房用具,而且在表達中華書法、繪畫的特殊韻味上具有與眾不同的魁力。中國的書法和繪畫,都是與毛筆的使用分不開的。

毛筆作為書寫工具,其歷史非常久遠,早在新石器時代的彩陶上就留有毛筆描繪的痕跡。雖然西周以上迄今尚未見有毛筆的實物,但從史前的彩陶花紋、商代的甲骨文等上可覓到些許用筆的跡象。東周的竹木簡、縑帛上已廣泛使用毛筆來書寫。由此可知毛筆起于殷商之前。最早的毛筆,大約可追溯到二千多年之前。湖北省隨州市擂鼓墩曾侯乙墓發現了春秋時期的毛筆,該筆是目前發現最早的筆,是上古時代遺存的不可多得的寶貴資料。

春秋、戰國時對筆的叫法各地不一,有“筆”、“聿”、“拂”等多種名稱。直到秦實行“書同文,車同軌”,才將筆的各種名稱統一稱作“筆”。相傳秦將蒙恬曾在善璉村取羊毫制筆,在當地被人們奉為筆祖。又據說蒙恬的夫人卜香蓮也精通制筆技藝,被供為筆娘娘。到了漢代,筆已比較考究,路卮是當時的制筆高手。漢代制筆頭的原料除了兔毛之外,還有羊毛,鹿毛、狸毛、狼毛等,硬毫軟毫並用。同時,筆管的質地和裝飾也豐富起來。據正史書籍記載,我國著名的宣筆就發明於漢代。

目前發現最早的毛筆是戰國時代的毛筆,一只是在湖南省長沙市的左家公山的戰國楚墓中發現的,另一只是在河南省信陽長臺山戰國的楚墓中發現的。當時的毛筆制做方法是將筆管的一頭分成幾片,筆毫夾在它的中間,然後用細線纏住,再在筆管的外面塗上一層漆。

秦代的毛筆與戰國時代的毛筆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改進。秦代制作毛筆是將筆管的一頭挖空,然後將筆毫放在挖空的筆腔中,再用膠粘牢。1957年在湖北省的一座秦墓中出土了三支竹管毛筆。

漢代的毛筆與秦代的毛筆相比,筆管主要是由竹子做成的,筆桿直而均勻,与筆毫相反的另一端削成尖狀。據說尖狀的筆管是為了便於插在頭髮或頭冠上,有的筆管上刻有使用者的吊字,如1972年在甘肅省的兩座漢墓中就出土了兩支這樣的毛筆。當時的筆毫上僅于兔毛,鹿毛、羊毛甚至狼毛都被使用。筆毫的制做亦開始採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上同硬度的筆毛,這樣使筆毫書寫起來剛柔相濟,使書寫者盡可能地發揮出書法和繪畫的水平。蒙恬造筆就是這一類。

晉代以後,毛筆的筆管上再是尖形狀,並且筆管也短了許多。

唐代是我國制筆技術的黃金時代,同時也是我國書法藝術的鼎盛時期。這時的毛筆以安徽省宣城的“宣筆”最有吊,其中的“鼠須筆”和“雞距筆”等都以筆毫上僅有很好的軔度而又保持均勻有緻的形狀,被稱譽為上品,就當時制筆技術而言,毛筆已經適合上同風格的書法要求了。

宋代以後,制筆工藝更為精良產地已遍及江南一帶,當時以浙江省湖州所產的“湖筆”享譽遐邇,一直到明、清時代,那裏也都是制筆的中心。

在現代社會,毛筆上僅是書寫工具,也是藝術品,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現代人在使用電腦的同時,學習書法和繪畫多有修身養性,在中國抑或東方的文化中熏陶自己的目的。毛筆在今天深深地包含了文化的象徵意義。

宣筆時期是我國毛筆發展的一個重要時期。晉時,安徽宣州用兔毛製成的紫毫筆,以筆鋒尖挺而擁著稱於世。宣州陳氏之筆深受王羲之等人的推崇。到了唐代,宣州成為全國制筆的中心,宣筆聲譽日隆,此時的宣筆無論在製作技巧,選用材料,或在筆桿的雕鏤藝術上,都已日臻完善,柳公權、歐陽修、梅堯臣、蘇東坡等人都對宣筆有過極高的評價。宣筆在唐朝時被奉為貢品和御用筆,據《舊唐書‧地理志》記載:唐天寶二年,唐玄宗登樓看新潭、南方數十郡特產,排列在在樓下,其中就有宣城郡的筆。陳氏及諸葛氏之筆跨唐宋兩朝,制筆技藝世代相傳,所創無心散卓筆具有性能柔潤、根基牢靠,久用不散,書寫流暢的特點,稱“海內第一”。宋代除了宣州諸葛氏之外,歙縣的呂道人,黟縣的呂大淵,新安的汪伯立等都名冠一時。

元代以後,以湖州為中心的制筆業日益興隆。我國的毛筆進入了第二個重要發展時期——湖筆時期。尤以羊毫筆最享盛名,為士林所愛,並得朝廷讚賞,此時的湖筆與宣筆已同享盛名,乃至超過了宣筆,成為全國毛筆的代表,譽滿海內外。被稱為“毛穎之技甲天下”的湖筆,發源於浙江省湖州市善璉鎮。古時,善璉隸屬湖州府,故這裏出產的毛筆稱為湖筆,善璉也被譽為“筆都”。當時湖筆與徽墨、端硯、宣紙一起被稱為“文房四寶”,並出現了馮應科、張進中、吳升、姚愷、陸震、楊鼎、沈秀榮、潘又新等制筆名師。

明末清初,善璉湖筆逐漸外傳,善璉人在各地開設了一批著名的筆店,如北京的古月軒、賀連清,上海的周虎臣、楊振華、李鼎和,蘇州的貝松泉、陸益堂等。明清時期是中國制筆業發展的鼎盛期,供皇室的御用筆和官府用筆,製作精緻華麗自不待言,就連民間使用的毛筆,也十分注重裝飾和美觀。當時用作筆管的質材有竹,玉、雕漆、象牙、瓷,琺瑯等,在筆管的裝飾上,也盡一切修飾之能事,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豐富。

由於毛筆是由動物纖維製成,難以長久保存,故完整的古筆傳世極少,除少數發掘品外,能見到的明清毛筆,也可算得上是稀世珍寶了。